隨后的這些日子，陸離全憑著一口真氣在吊著性命。

迷迷糊糊間，時常會聽到少女在自己耳邊的呢喃。

那聲音時而迷茫，時而抱怨，時而亢奮，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卻是陪伴陸離堅持了許久。

......

“大哥，我去勘形司看過了，整個院門都被拆掉了。

“你要是還有什么其他朋友，就醒來給我說上一聲。

“哪怕你醒來之后再昏過去也行啊！

“哪怕是托夢也行啊......”

......

“喂，你能不能醒醒啊......

“我不過是吃了你一頓飯，沒必要這么折磨我吧？”

......

“陸大哥，我又拿了你500道紋。

“不過，這可不能算偷哦！

“住店就是要花錢的啊，給你買的湯藥補品也都是貴的嚇人。”

......

“喂！你干脆死了算了！”

......

將陸離抗回客棧之后，孔涵便已經開始后悔了。

自打回來之后，陸離的身體就一陣的涼如刺骨，熱如火炭，來回擺動。

自己是一會兒蓋被子，一會兒擦身子，也不知道都忙了些什么。

一開始，想著此人與勘形司有故，結果過去一看，偌大個據點，竟然燒得連毛都沒有了。

給他就這么扔下，自己也的確是良心有虧。

后來，想著陪他走完這最后一段路，然后順理成章地繼承遺產。

但這小子竟死扛著不肯去死，拖到現在。

如今已經過去三天，迷迷糊糊間，陸離也只能喂下去一些流食。

“醫生說，你的癥狀像是中了神經毒素，已經是無計可施。

“說到底，他們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醫生。”

孔涵坐在床頭，又一次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床榻之上，陸離此時緊閉雙眼。

別說，這張臉看習慣了，還真有那么幾分好看。

孔涵本就是不拘禮法之人，此時少女心性興起，大著膽子伸手去摸陸離的眉眼，鼻翼，嘴唇。

心中覺得既有趣，又刺激。

似是有所感知一般，陸離猛然開始咳嗽起來。

孔涵嚇了一跳，觸電般收回手來。

回過神后，只覺得羞赧非常，一顆心怦怦直跳，低頭逃竄。

半晌后，孔涵似是下定決心，再次走了回來，正色說道：

“總之，指望你自己好轉是不可能了。

“明天一早，如果再無轉機的話，那我就不得不用那個辦法了。

“到時候，是福是禍，全看你個人的造化了吧。”

事實上，孔涵早在最開始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了這個主意。

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決定將那東西拿將出來。

一方面，“東西”本身具有珍貴性。

另一方面，對陸離來說，那辦法既是機會，但卻也蘊含著巨大的風險。

最后便是，在孔涵看來，那其實不是一個好“東西”，哪怕救活過來，也未必不會招致埋怨。

“既然你這么不想死，那我就默認你同意了。”

孔涵自言自語道。

......

一夜無話。

第一縷晨光照進客房中時，孔涵便已經梳洗得當，站在了那床頭面前。

只見她今日的打扮格外引人注目，全然不見往昔冒險家那身隨性裝扮的影子。

此刻，她身著一襲月白交領襕衫，質地輕柔的衣料貼合著她年輕而挺拔的身軀，盡顯莊重之態。

那襟口處，蘇繡針法細膩入微，仿若靈動的筆觸，精心勾勒出青碧蘭草，絲絲縷縷皆栩栩如生，為整身裝扮添了幾分雅致。

下身搭配的素紗褶裙，更是驚艷。從腰間起始，色彩仿若山間云霧般緩緩暈染開來，先是淡淡的青靄之色，如夢似幻；

而后漸漸過渡為清新的過天青色，宛如雨過天晴后的澄澈天空；直至裙裾，化為純凈的霜白，恰似清晨初降的霜雪，純凈而美好。

她身姿輕盈，站在那里，盡管著裝莊重，卻難掩青春的活力。

她微微揚起的下頜，眼中閃爍的明亮光芒，都透著一股別樣的昂揚勁兒，那是獨屬于年輕少女的蓬勃朝氣，在莊重的服飾襯托下，更顯熠熠生輝。

只見她面朝病榻，靜氣抬手。

一道由光量子構成的《中庸》竹簡投影，便瞬間懸浮于陸離的身體上方。

竹簡之上，漂亮的正楷工整書寫著：

「大哉，圣人之道！」

「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待其人而後行。」

下一秒，只見孔涵美目一凜，雙手捏訣，快速于前胸交叉凌空畫符。

竹簡微動，似是有所指引一般，自其體內，竟飄然而出一枚米粒大小的小小芯片。

孔涵手捏劍訣，猛然一揮，那芯片便向著陸離的眉心墜了下去。

另一側，黑暗之中，陸離猛然聽到了一個渾厚莊嚴的大儒之聲。

“圣人之道，啟動。”

“是否接受「仁者」協議？”

陸離渾然一震，不知外面又發生了什么。

這場景，對他來說太過熟悉，又是一次【是】與【否】的框體選擇，等待著陸離做出他的選擇。

活下去......

活下去！

陸離如同溺水之人，強大的求生意志下，任何疑似救命稻草的東西，都會被他牢牢抓住。

【協議簽訂成功】

【道德值評估中......】

道德評估的時間花去了許久。

現實之中，孔涵死死地那竹簡之上那“加載中.....”的符號，幾乎快要把緊張寫在了臉上。

她筆挺地站著，身姿卻微微發僵。

胸口的起伏節奏比往常快了些許，高聳的胸脯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像是在努力壓抑著翻涌的情緒。

誠然，該協議絕對有能力解決陸離的困境。

但對于簽訂者的道德值卻有著十分苛刻的要求。

道德值若是在60以下，協議將處于凍結狀態，不會有任何的作用和價值。

而道德值若是在30以下，那么協議甚至會開啟殺毒模式，將直接對簽訂者展開攻擊，并試圖將其徹底抹殺。

說到底，自己與陸離也不過是一面之緣，雖然看樣子他大概率是個好人。

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這也就意味著是自己親手殺死了對方。

【評估結束】

忽然，竹簡上的字符有了變化，孔涵急切地望向那邊，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