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日，樓房錯落參差的外城區依然被蓋在白雪之下，咔噠，方明抱起雙腿癱瘓的小蘭坐上了小車后座，輪椅也搬上了車尾箱。

這輛小車駛出巷子樓，踏上馬路，漸漸匯入長河車流，兩岸樓房拔地高起。

后排靠窗，被白色棉衣裹成棉花糖的小蘭嘟囔著嘴，呼出淺淡的白氣：“明哥，你去武道斗獸場特訓不用帶上我的，會耽誤你......”

“一個月，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方明瞄了一眼車內后視鏡，語氣溫和，“我是主力隊員，這一次去異獸武道場，學校是包住宿費、伙食費的，不用擔心花錢。”

“嗯......”小蘭乖巧應了一聲，忽而眼睛亮瑩瑩起來，轉眸問道，“那新秀賽開始的時候，我也能在現場看見明哥嗎？”

“能。”

一路上，妹妹好奇問，一連串的問題，哥哥認真答，不急不緩，不知不覺便穿過了一大圈夜郎市外城區，駛入市北。

咔噠，下了車，吱——

輪椅在剛鋪上的一層淺雪上碾過兩道轍子，方明遠遠便看見負手站在屋檐下的孟山，一襲黑衣如黑虎，不識趣的雪花飄向他的路徑上便自發消融了，鼻孔呼出灼灼白氣，氣勢雄渾。

而他似乎正跟另外一位九中的武道老師說話，那人濃眉似大刀，胡茬像黑針林，赤裸出來的一截小臂遍布疤痕，透著一股凜然戾氣：“他就是你推薦的主力？”

孟山面無表情：“是。”

洛宇開口聲音中氣十足，自帶一股勁風掃雪的沖擊力：“一個年級本來只能有一個主力，他特訓還帶個坐輪椅的女娃來，家里必然沒有照應，缺錢，武道不可能走得遠。”

這話若有所意，孟山恍若未覺：“他是從普通學生中一路升上來的，有天賦，有毅力，只不過缺少扶持。”

“呼~”洛宇呼出了一大口濃郁的熱氣，眉目也微微凝了三分，語氣冷肅，“我們九中拳修，煉體一道，誰不缺扶持，尤其是剛起步的石肉境，正是要錘煉根基之時，絕峰少了六支鍛體膏，名次便會掉一大截，上面憑什么給我們更多扶持！”

見孟山默然不語，如一尊石虎巍然不動，他聲音更冷厲：

“絕峰的天賦你并非看不到，吳校也對他寄予厚望，如果這屆高一年級全部資源都傾注他身上，新秀賽有一線機會為學校爭到新秀之名，那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你自己清楚！”

“而且我和吳校費盡心力培養他，榮譽可是讓你占的，培養出新秀的武道老師，這名頭足以讓你乃至學校排進外城前列！”

“為什么一定要莫名推薦一個主力出來搶我兒子的資源？”

哼，孟山凜然撇過眼睛與洛宇對視，針鋒相對，擲地有聲：“這一屆高一年級輪到我負責，該怎么分配是我的事，而且今年不僅一中擴建，二中、三中也出了刀修天才，即使所有資源都給洛絕峰，爭新秀的概率都算不得多高！”

“你憑什么覺得我兒爭新秀概率不高？”洛宇攥緊拳頭，眼神兇戾起來，“跟我來特訓的這個月，他可是進步神速，不僅新秀賽有機會爭奪新秀之名，往后跨年級參與更高一檔的外城培優賽也未必不可，哪怕去一中也可媲美那些同齡主力！”

孟山虎目微微一凝，一身灼熱白氣隱約蒸騰出猛虎輪廓，周遭白雪紛紛消融，武夫不讓其勢。

洛宇冷哼一聲，同樣溢出來兇虎般氣勢：“新秀賽結束，你推薦的所謂主力要是比我兒名次低了，我看你怎么跟吳校解釋！你這一屆的資源扶持看看會縮減多少！”

孟山身如鐵塔屹立：“你憑什么就覺得我推薦的主力不如你兒子？”

洛宇怒目瞪了他一眼，余光瞄到漸行漸近的方明，冷笑：“最多能進前百，拿什么跟我兒比，集中資源培養天才歷來是傳統，一個年級只能有一個主力，到時候看你拿什么保他！”

踏、踏、踏，一陣粗沉的腳步聲遠去，方明推著輪椅來時，那位洛老師已經進到武道斗獸場里，他攜小蘭跟孟山打了個招呼：“老師，我帶妹妹來了。”

“嗯，”孟山瞄了一眼輪椅里瑟縮的小女孩，于事無睹，“去酒店把人安置好，我帶你去特訓。”

“好。”

學校安排的酒店不遠，方明把小蘭帶去又回來，用不了多久便跟著孟山進入武道斗獸場，時而有野獸嘶鳴從深處傳來，咔吱咔吱，伴隨機械摩擦般的刺耳怪叫，格外瘆人。

“新秀賽結束，高一年級只允許存在一個主力隊員。”

孟山冷不丁開口，方明心跳一滯，看向老師寬厚的背脊：“洛絕峰？”

那位天才剛入學時武道成績排不上預備隊員，但僅僅一個多月，經歷一次九月中旬考核就直接享受預備隊員級別的扶持。

不久又對練秒殺周瑞，坐實主力位置，毋庸置疑的九中高一年級第一天才，后來居上的典范。

其父還是負責校武隊的任職武者，權勢不比孟老師差，甚至因為正在帶高三年級，目前重要程度更高！

所以我只能享受這一個月主力級別扶持？

嘎吱，他十指攥緊，冷風拂腕，拳頭滾燙，眸中閃過一絲彷徨，自己孑然一人，怎么和父親是武者的天才爭鋒……

“不一定，”孟山不急不緩開口，仿佛掀起一股熱潮吹散了方明周身雪花冷氣，“學校只會看成績，新秀賽時誰排名高，資源就往誰傾注。”

“排名……”

喃喃間，方明緩緩吸了口氣，目光如白雪擦拭過的刀刃，寒芒閃爍。

只要給爭的機會，那無論差距多大，都是有機會，最后一個月，未必不能反超。

網上回顧往屆新秀賽，一中幾位主力也不過是石肉境后期這一檔次，而九中并非年年有。

石肉境中期76.1%，昨日五支鍛體膏也還未煉化，有望跨過那高高在上的門檻，肉身境界上便絕不虛洛絕峰！

暗下決心，咔噠，隨孟山過安檢，忽然一道異獸嘶吼聲尖銳起來，帶著刺痛耳膜的針感，方明瞬間心悸，如雛虎聽見成年虎將被屠宰時發出的悲鳴。

還未完全轉過眸去，卻見刀光如銀龍出世，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