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對著電梯鏡面整理領帶時，金屬壁上映出他眼角的淚痣。這是母親最常撫摸的地方，此刻卻在LED冷光下泛著微紅。西裝下隱約起伏的肌肉線條與這張清俊面容形成微妙反差——自從三個月前實驗室爆炸后，他就開始用高強度訓練對抗失眠。

“陳先生這邊請。“侍者推開法餐廳的雕花門，薰衣草香氛中混著某種鐵銹味。他瞥見角落綠植葉片上的褐色斑點，扶了扶金絲眼鏡走向臨窗座位。

鋼琴聲突然走調。

“陳先生？“穿月白旗袍的姑娘起身微笑，耳垂朱砂痣在暮色中宛若血滴。她遞來的名片帶著檀香：【蘇婉晴·柏斯琴行藝術總監】。陳默注意到她修剪精致的指甲縫里沾著暗紅色碎屑。

落地窗外，陸家嘴的霓虹燈比往日猩紅。母親今早的叮囑在耳畔回響：“見到姑娘記得多說...滋滋...“當時電話里夾雜著奇怪的電流雜音。

“您經常來這里嗎？“蘇婉晴的詢問被玻璃震響打斷。陳默扶住傾斜的紅酒杯，看見對岸震旦大廈的LED屏正在閃爍亂碼。某種低頻震動從腳底傳來，像是巨型機械在深處研磨骨骼。

尖叫聲撕破暖色光暈時，陳默的襯衫已被冷汗浸透。水晶吊燈砸落的慢鏡頭中，他看清演奏者脖頸爆開的青黑色血管。鮮血濺在蘇婉晴雪白的手背上，竟像強酸般騰起輕煙。

“別看！“陳默扯下領帶裹住她燙傷的手，六塊腹肌在緊繃的襯衫下顯出清晰輪廓。他抄起冰桶砸碎撲來的侍者頭顱，腐臭腦漿濺在德彪西的樂譜上。更多骨骼錯位的咔嗒聲從四面八方涌來，那些衣冠楚楚的食客正以反關節姿勢爬起。

蘇婉晴突然抓緊他的手腕：“消防通道在廚房后面！“她旗袍開衩處露出綁著紅繩的匕首，陳默瞳孔微縮——這和他老家驅邪用的捆尸索一模一樣。

冷藏室鐵門在身后關閉的瞬間，陳默的手機亮起幽藍冷光。母親的信息夾雜著亂碼：“別回家！床頭柜第三層有...滋滋...小心穿紅...“最后的文字扭曲成DNA螺旋圖案。他后背抵著劇烈震顫的門板，隔著西裝都能感到刺骨陰寒。

“它們會開門。“蘇婉晴喘息著指向門縫下晃動的影子，那些紫黑色的指甲正在摸索門把手。陳默把料理臺推過去堵門，刀具相撞的脆響中，他看見冷藏柜的鏡面上映出蘇婉晴詭異的笑臉。

冰霧彌漫的儲藏室里，陳默撕開襯衫下擺給女孩包扎。她指尖撫過他腹肌上那道舊傷疤：“三年前的車禍？“陳默猛地后撤，那道疤是上周才出現在實驗室的。

警報聲驟然炸響，通風口柵欄轟然脫落。倒吊著爬進來的女人穿著香奈兒套裝，被扯爛的嘴角咧到耳根。陳默掄起凍牛排砸過去，卻在接觸瞬間聽見金屬撞擊聲——對方的牙齒竟鑲嵌著實驗室專用的鈦合金牙冠。

“這邊！“蘇婉晴撬開地下酒窖的暗門。腐臭的醇香撲面而來，陳默的鏡片蒙上血霧。成排橡木桶中伸出青灰色的手，酒液正從那些指縫間滲出暗紅色黏液。

他們踩著堆積的軟木塞逃往貨運電梯，蘇婉晴突然踉蹌著抓住他胳膊。陳默低頭看見她小腿上的咬痕，傷口邊緣泛著汞合金的光澤。“是老鼠...“她笑容蒼白，耳垂朱砂痣艷得刺目。

電梯轎廂里貼滿黃符，中央監控屏播放著新聞快訊：“...浦東機場突發咬人事件...滋滋...請市民關好門窗...“陳默注意到所有受害者耳后都有條形碼紋身——那是基因編輯項目的志愿者標記。

金屬變形聲從頭頂傳來時，陳默本能地護住蘇婉晴。轎廂頂棚突然凹陷出人臉輪廓，黏稠液體順著縫隙滴在他后頸。當電梯卡停在23層，門外傳來規律的叩擊聲——三長兩短，是母親接診重患時的暗號。

“不要呼吸。“陳默在逐漸濃重的尸臭中摸到蘇婉晴劇烈跳動的心臟。轎廂縫隙里窺見無數高跟鞋在游蕩，那些鑲鉆鞋尖正滴滴答答淌著黑血。他忽然想起實驗室小白鼠變異前的癥狀：瞳孔擴散、指甲暴長、對特定頻率聲波產生亢奮。

貨運通道的應急燈把他們的影子拉成破碎條狀。陳默踢開擋路的餐車，發現翻倒的銀質餐蓋映出蘇婉晴變形的五官。她的影子正在長出獠牙，本體卻還在柔聲說著：“我們會得救的...“

露天觀景臺的夜風格外腥甜。陳默用消防斧劈開安全門的瞬間，聽見身后布料撕裂聲。蘇婉晴的旗袍裂開一角，后腰露出正在擴散的鱗狀紋路——和在實驗室銷毀的變異樣本一模一樣。

“你看。“她指著對岸金融中心的天臺，成群黑影正以超越人類的速度飛躍樓宇。陳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正是他負責的仿生肌腱項目測試場景。當第一個黑影撲到他們所在的大樓外墻上，月光照亮了它脖頸處的試驗編號：CX-1024。

那是他最后一次簽批的報廢實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