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骨崖底·陰墟洞

腐葉的腥氣混著地底硫磺味刺入鼻腔，林淵在劇痛中睜開眼。斷蒼劍斜插在身前三尺處，劍身流轉的紫光映出洞頂垂落的蒼白藤蔓——那些藤蔓正在緩慢蠕動，像極了死人僵直的手指。

“小雪！“他猛然撐起身子，碎石從染血的衣襟簌簌而落。記憶最后停留在青銅劍爆發青光，裹著他撞進崖壁裂縫。可此刻身畔空無一人，唯有巖壁上五道深達寸許的抓痕，泛著詭異的幽綠色。

劍柄突然傳來灼痛。林淵低頭看去，掌心被烙出一道銀色符文，與心口蔓延的道紋遙相呼應。昨夜殺戮如潮水漫過神識：母親推他進暗門時頸側濺起的血珠，福伯耳后那粒朱砂痣滲出的黑霧，還有黑衣人首領彎刀上刻著的“七殺“二字。

“活著...“他攥緊那把救命的青銅劍，指甲陷進銹跡斑斑的劍格。劍鋒割破指尖的剎那，洞窟深處突然傳來鎖鏈拖曳的聲響。

磷火自生。

沿著潮濕的巖壁向里摸索，林淵在轉過第七個彎道時僵在原地。十丈見方的天然石廳中央，一具白玉骸骨保持著盤坐姿勢，空洞的眼眶正對穹頂裂口漏下的天光。骸骨右手握著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劍尖刺入地面青巖，四周裂紋中凝結著暗紅冰晶。

“鏘！“

腰間青銅劍突然脫鞘飛出，與黑劍相撞迸出刺目火星。兩柄劍如同宿敵般在半空纏斗，每一次交擊都震落簌簌石粉。林淵被迫貼緊巖壁，眼睜睜看著青銅劍的銹跡在激戰中片片剝落，露出內里霜雪般的刃身。

當最后一塊銅綠墜地時，黑劍發出不甘的嗡鳴，化作流光沒入青銅劍中。懸浮的劍身浮現“斷蒼“二字，其下有細密小篆——“斬天道五十，留一線與人爭“。

“三千年了...“清冷女聲在石廳回蕩，劍柄幻化出半透明的手，輕輕拂過白玉骸骨，“連太虛劍骨都風化成這般模樣。“

林淵后背沁出冷汗。那虛影是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月白廣袖流仙裙上沾著星屑般的光點，可當她轉頭望來時，瞳孔中分明跳動著青色火焰。

“汝非慕家人。“劍靈歪頭打量少年，發間玉簪叮咚作響，“卻能喚醒斷蒼劍的噬主兇性，有趣。“

喉結滾動，林淵突然單膝跪地：“請前輩教我殺人。“

劍靈的笑聲像冰棱相撞。她飄到少年跟前，指尖劃過他心口的銀色道紋：“輪回劫印配上這雙眼睛...難怪那群鬣狗要趕盡殺絕。“虛幻的手指突然刺入林淵胸膛，“但要讓斷蒼認主，需以百年壽元為祭——“

劇痛席卷全身。林淵看見自己掌心的銀色符文瘋狂生長，與劍靈腳下的血色法陣連成一體。骸骨手中的黑劍殘骸騰空而起，化作九枚骨釘貫穿他周身大穴。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劍靈的聲音帶著蠱惑，“或者，用你的命賭一把天道？“

巖壁外傳來碎石滾落聲，追兵到了。

林淵一口咬破舌尖，鮮血噴在劍身：“今日我若不死，必要血煞門滿門盡誅！“

劍陣大亮。斷蒼劍發出龍吟般的清嘯，骸骨應聲崩解成齏粉，其中一縷金芒沒入林淵眉心。剎那間，他看見上古戰場中萬劍齊喑，白衣人持斷蒼劍劈開混沌，卻被九重天降下的鎖鏈貫穿心口。

“記住，劍出無悔。“劍靈的聲音漸弱，“下次見面時，喚我青嵐...“

洞外傳來狂笑：“小老鼠原來躲在這兒！“

林淵握劍起身，發現劍柄纏著的紅繩已變成暗金色。當他踏出洞窟時，朝陽正刺破晨霧，斷蒼劍映著天光在地面拖出扭曲的影——那影子竟生著龍角與利爪。

七名血煞門殺手呈扇形圍攏。為首者拋接著林雪的桃木簪：“那小丫頭片子嘴硬得很，被拔了三片指甲才說出你在此處。“

劍氣自生。林淵足下巖石龜裂，斷蒼劍尚未出鞘，方圓十丈內的晨露已凝成冰錐懸浮半空。他此刻才驚覺，那些骨釘竟將自己修為強行提到了筑基巔峰。

“陣起！“黑衣人甩出七面血色陣旗，“抽魂煉魄！“

冰錐比咒語更快。

林淵的身影在陣旗落地前已閃到陣眼位，斷蒼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入地脈陰穴。地煞之氣如黑龍騰空，瞬間將兩名殺手凍成冰雕。他踩碎冰雕借力躍起，劍鋒劃過第三人的咽喉時，聽到劍靈在神識中嗤笑：“太慢。“

剩下四人結成血盾，卻被斷蒼劍引動的陰氣腐蝕出缺口。林淵眼中銀紋流轉，預見到三息后的攻防軌跡，故意賣個破綻讓彎刀刺入左肩，右手劍鋒順勢貫穿對方丹田。

當最后一人倒下時，他拄劍跪地喘息，發現白發正從鬢角蔓延——這就是燃燒壽元的代價。

“做得不錯。“劍靈青嵐的聲音帶著倦意，“但別忘了，你妹妹被關在蒼梧山血獄...“

林淵猛然抬頭，卻見最初那名殺手首領正站在崖頂。那人手中捏著染血的帕子，依稀可見帕角繡著“雪“字。

“三日后，用斷蒼劍來換。“沙啞嗓音隨傳音符飄落，“否則就等著收尸塊吧。“

斷蒼劍發出嗜血的嗡鳴，林淵卻將劍尖狠狠刺入巖壁。他望著掌心新添的皺紋，突然明白這場殺戮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