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的大排檔，軍師蹲在塑料凳上剝小龍蝦。油漬在一次性臺布洇出銀河系，他忽然抬頭說：“當年林茉被男友拋棄那會兒，我給她寫了七十六封匿名信。“

我差點被啤酒嗆住：“你他媽不是天天去陪著她？“

他掰開蝦頭，黃澄澄的油脂滴在舊球鞋上：“每封都塞在書包夾層里。怕信被雨水打濕，特地買了三塊錢一支的防水鋼筆。“

2010年暴雨夜，林茉在產科病房陣痛二十八小時。軍師翻出藏在餅干盒里的家教賬本，一頁頁念給她聽：“2003年9月7日，替小學生寫觀后感賺二十塊，買了兩盒冰激凌，你一盒我一盒...“

窗外救護車呼嘯而過，他聲音突然哽咽：“2010年4月3日，工地搬磚三天，賺的錢剛好夠買你被偷的那個MP3。“

護士沖進來換吊瓶時，看見產婦抓著丈夫衣領又哭又笑：“王八蛋，當年往我書包塞情書就算了，塞《三年高考五年模擬》答案什么意思？“

女兒周歲酒那天，當年曾和林茉戀愛的男人突然回國出現。他掏出軍師褪色的處分復印件，在海鮮酒樓霓虹燈下燒成灰燼。軍師往炭烤爐撒了把辣椒面，火星騰空化作流星：“這頓我請，多加十打生蠔。“

如今軍師開了家書店，休息區用林茉剪壞的婚紗縫成遮陽棚。有次我去買書，看見他教育女兒：“巧克力吃多不好，會發胖。“五歲小丫頭舉著一顆費列羅巧克力喊：“爸爸胡說！你給媽媽吃了多少，媽媽也不胖！“

去年校慶我們溜進廢棄宿舍樓，墻皮剝落處露出褪色涂鴉。軍師摸著當年刻在床板的情詩嘿嘿笑，忽然從褲兜掏出個亮晶晶的戒指：“看，林茉已經丟掉的曾經。“月光從破窗流進來，三十八歲的男人眼睛亮得像偷到星星的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