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新年的煙花于夜空中肆意綻放，將漆黑的夜幕裝點得五彩斑斕。那絢爛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動，毫無保留地傾灑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連平日里灰暗的街巷都被映照得熠熠生輝。

然而，這般熱鬧的景象卻好似與我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我的心仿若被寒冬的堅冰層層包裹，寒意徹骨。

曾經，我與江蕊滿心歡喜地盼望著新年的降臨，我們興致勃勃地計劃著要一同去空曠的廣場，仰頭欣賞那一場場盛大的煙花秀，而后回到溫馨的小窩，親手準備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在煙火人間里，靜享屬于我們的溫馨時刻。

那些美好的憧憬，就像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們對未來的期待。

可如今，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我在這熱鬧喧囂中獨自徘徊，形單影只。

我失魂落魄地游蕩在洋溢著喜慶氛圍的大街上，凜冽的寒風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刮過臉頰，皮膚被割得生疼，可這皮肉之苦與我內心的劇痛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之前買醉的那家酒吧——“莫愁”。

這家酒吧在整個城西，乃至京兆市都獨樹一幟，因為它是唯一一家在新年也照常營業的酒吧。

“莫愁”二字，筆畫間像是蘊含著一種超脫塵世的豁達與灑脫，仿佛是在向每一個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人許下莊重的承諾：只要踏入這里，所有的憂愁煩惱都會煙消云散。可此刻，當我再度跨進這扇門，滿心的憂愁卻如影隨形，緊緊地纏繞著我，無論我怎樣掙扎，都無法擺脫。

剛一推開門，曖昧而迷離的燈光便迫不及待地映入眼簾，動感的音樂震耳欲聾，鼓點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舞池中，男男女女隨著音樂的節奏盡情舞動，他們的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盡情釋放著內心的喜悅。

吧臺上，酒杯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混合著人們的歡聲笑語，交織成一首新年的狂歡曲。

可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像是一個誤入熱鬧派對的局外人，孤獨而又落寞。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在酒吧的角落里尋得一處昏暗的位置坐下，向服務員點了一杯度數最高的酒。

酒一上桌，我便迫不及待地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如同一股洶涌的熱流，順著喉嚨一路向下，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可即便如此，我心中的痛苦卻分毫未減，反而愈發濃烈。

“喲，橘子，可有段時間沒見你來了，大過年的，怎么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啊？”

一個爽朗且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驟然響起。

我緩緩抬起頭，看到了莫多言。

他身著一件簡約的黑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線條分明的胸膛，臉上掛著他那標志性的笑容，熱情而又親切，可那深邃的眼眸中，卻隱隱透著精明與洞察世事的智慧。

我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說道：“嗯，心里亂糟糟的，來這兒尋個清靜。”

莫多言在我身旁坐下，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度不輕不重，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我這兒可算不上清靜地兒，不過，要是有啥煩心事，說出來，說不定心里能好受些。”

我沉默了片刻，那些痛苦的回憶如決堤的洪水般涌上心頭，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將江蕊離開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

從我們相識相知的點點滴滴，到她表白時的羞澀與期待，再到我愚蠢的逃避與傷害，最后她心灰意冷地離去，每一個細節，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在我的心上狠狠劃過。

莫多言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微微點頭，眼神中流露出理解與同情。

等我說完，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點燃后深吸一口，煙霧從他的口中緩緩吐出，模糊了他的面容，也仿佛將他帶回了那段痛苦的回憶之中。

“兄弟，感情這事兒，最是磨人。我見過太多人在這上面栽跟頭，摔得遍體鱗傷。”

他彈了彈煙灰，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幾分滄桑，“我曾經也有個深愛的姑娘，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原本黑暗孤寂的世界。那時候，我滿心以為，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

說到這兒，莫多言的眼神中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痛苦，那是被歲月刻下的傷痕，“可后來，她家里人嫌棄我出身貧寒，沒背景、沒前途，硬生生地將我們拆散了。”

我望著他，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同病相憐之感，“那你后來是怎么熬過來的呢？”

莫多言笑了笑，那笑容里滿是歷經千帆后的無奈與釋然，“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雖說過程無比痛苦，但慢慢地，你就會明白，生活不會因為誰的離開而停下腳步，它還得繼續向前。而且，你要始終相信，那些失去的，終有一天會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你身邊。”

就在我準備再次仰頭灌酒，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晃進了我的視線。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劉塵。

他頭發蓬亂，像一叢干枯的雜草，雙眼布滿血絲，眼神中透著無盡的疲憊與頹廢。

此刻的他，正坐在吧臺前，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酒，動作機械而又麻木。

我站起身，向莫多言揮手道別，而后快步走到劉塵身邊坐下。

劉塵察覺到我的到來，轉過頭，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可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喲，你也來買醉啊，我記得你都一兩年沒來過這兒了。”

我苦笑著回應：“是啊，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你。你這是怎么了？大過年的，怎么把自己喝成這樣？”

劉塵又猛地灌下一杯酒，然后重重地將杯子砸在吧臺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苦笑著說：“還能怎么回事，被甩了唄。我本來都計劃好了，過年的時候和她一起去見她父母，連禮物都買好了，結果她昨天突然跟我提分手，就因為我沒房沒車。”

我愣住了，心中涌起一陣酸澀，同是天涯淪落人，在這新年的夜晚，我們都被愛情這兩個字所傷害，他是愛的太深，我是不明白是否愛了。

曾經，劉塵和他的對象也是旁人眼中令人羨慕的甜蜜情侶，他們一起暢想未來，一起為了美好的生活努力拼搏，可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敵過現實的殘酷。

劉塵接著說：“你知道嗎？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我一直以為她懂我，以為她愿意和我一起吃苦奮斗。我拼命工作，沒日沒夜地加班，就盼著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家，可她還是嫌棄我窮，嫌棄我沒本事。”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眼中滿是痛苦與不甘，那是被背叛、被否定后的絕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安慰他：“別太難過了，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準。也許她真的不是那個能陪你走過一生的人。”

劉塵卻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上的力氣大得仿佛要將我的骨頭捏碎，“對的人？哪有什么對的人！在這個現實的世界里，愛情根本就不堪一擊。沒錢沒房，連最基本的尊嚴都保不住。”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絕望，那是對愛情、對未來的徹底失望，讓我感到一陣揪心。

我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陪著他一起喝酒。我們一杯接一杯，仿佛只有那辛辣的液體，才能讓我們暫時忘卻心中的痛苦，才能在這冰冷的世界里尋得一絲溫暖。

酒吧里依舊熱鬧非凡，人們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之中，歡聲笑語回蕩在每一個角落，可我和劉塵卻被孤獨和痛苦緊緊包圍，仿佛置身于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不知喝了多久，劉塵突然趴在吧臺上，壓抑地哭了起來。他的哭聲低沉而又絕望，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

我靜靜地坐在他身邊，沒有說話，只是任由他宣泄著內心的痛苦。這一刻，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們都在愛情與現實的漩渦中苦苦掙扎，奮力想要抓住那漸漸遠去的幸福，卻始終找不到解脫的出口。

哭了一會兒，劉塵抬起頭，用手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看著我說：“你呢？你怎么也來這兒喝酒？和江蕊吵架了？”

我嘆了口氣，再次將江蕊離開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他。

劉塵聽后，沉默了許久，然后緩緩說道：“其實，你早該明白自己對江蕊的感情。有些人一旦錯過，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讓我瞬間清醒。

是啊，我早該明白自己對江蕊的感情，可我卻一直逃避，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直到她決然離去，我才如夢初醒，可一切似乎都已經太晚了。

我們又聊了很久，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的歡笑與夢想，如今都已破碎不堪，如同散落一地的玻璃渣，扎得人心生疼。

夜深了，酒吧里的客人漸漸散去，原本喧鬧的空間變得空曠而寂靜，只剩下我和劉塵還在借酒消愁。服務員時不時地投來異樣的目光，可我們早已不在乎，此刻，我們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和那無盡的痛苦。

最后，我們都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攙扶著走出了酒吧。

外面的寒風更加凜冽，如同一頭咆哮的猛獸，想要將我們吞噬。

可我們卻感覺不到一絲寒冷，酒精讓我們的身體變得麻木，心中的痛苦也似乎被暫時麻痹。

我們搖搖晃晃地走在街頭，時而放聲大笑，時而又失聲痛哭，在這個寒冷的新年夜，我們兩個失意的人，在這冰冷的城市里，互相慰藉著彼此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