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夔門星墜**

秦嶺地下城的空氣過濾系統發出垂死的呻吟。

楚昭南跟著姜漓穿過第九層的貧民窟，量子手銬在腕間投射出黯淡的囚徒編碼。七十二小時前他還是第七研究所的首席科學家，現在卻成了偷渡蝕界的通緝犯。潮濕的隧道壁上，全息廣告正在循環播放他的三維通緝令，罪名欄赫然寫著“量子恐怖主義“。

“別碰那些反光的水洼。“姜漓突然拽住他的衣領。楚昭南的鞋尖距離地面積水僅剩三厘米，水面下竟浮動著《淮南子》記載的“燭龍之目“——那雙由等離子體構成的眼球正透過水面觀測現世。

地下城穹頂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銹蝕的通風管道簌簌掉落鐵屑。抱著陶罐的老婦人突然尖叫，罐中腌菜在眾人注視下異變成活著的太歲肉芝。楚昭南看見那些膠質團塊表面浮現出甲骨文，正以黎曼猜想的結構增殖。

“蝕界污染濃度超過閾值了。“姜漓的重瞳泛起血絲，她扯開深衣右衽，鎖骨處的量子紋身亮起參宿四的紅光，“抓緊時間，我們要在戌時抵達...“

爆炸聲吞沒了后半句話。

三百米外的糧食倉庫穹頂轟然炸裂，青銅色的巨角刺穿五十層裝甲板。楚昭南的視網膜上自動解析出生物構造：那支布滿螺旋紋路的巨角正在釋放希格斯玻色子，每個粒子都攜帶著《尚書》殘篇的文字信息。

“是夔牛。“姜漓的環首刀自動出鞘三寸，“《山海經》記載'狀如牛，蒼身無角，一足'，但眼前這個顯然是變異體。“

仿佛回應她的解說，巨獸的完整身軀擠碎半個街區。它確實只有單足，但那支蹄爪卻扎根在克萊因瓶結構的時空褶皺里。更恐怖的是牛首處長滿復眼，每顆眼球都在播放不同朝代的戰爭畫面。

姜漓突然將楚昭南推向廢墟夾角：“不想腦漿沸騰就別直視那些眼睛！“

夔牛發出震撼靈魂的咆哮，聲波具象化成《黃帝內經》的經絡圖。最近的三十名平民瞬間血管爆裂，他們的血液在空中組成洛書矩陣。楚昭南感覺鼻腔涌出熱流，玉璜突然發燙壓制住他的量子化癥狀。

“坎為水！“姜漓揮刀斬裂空間。

環首刀在空氣中刻出冰晶卦象，納米級的零度領域將聲波凍結。她踏著量子階梯躍上高空，深衣化作燃燒的鳳凰羽翼。夔牛的單足突然分裂出無數中子星密度的觸須，每條觸須都在書寫不同的微分方程。

楚昭南的瞳孔突然自動解析出戰場數據流。

他看見姜漓的每次斬擊都精準命中觸須的奇點，刀鋒攜帶的《詩經》能量正在改寫局域時空的物理法則。當姜漓吟誦“七月流火“時，真實的天象竟在百米深的地下顯現，大火星的光芒將夔牛皮膚燒灼出青銅銹跡。

“用玉璜共鳴機甲！“姜漓的聲音穿透量子雜音。

楚昭南這才發現胸前的玉璜正在與地下城產生共振。他循著血脈中的直覺咬破手指，將血珠抹在玉璜表面的“雷紋“上。大地深處傳來機關轉動的轟鳴，上次見過的《連山易》機甲沖破十八層混凝土。

但這次他看清了機甲的全貌。

機甲外殼是商周青銅器特有的饕餮紋，關節處鑲嵌著河圖洛書的活體運算單元。最震撼的是頭部設計——那根本就是三星堆青銅縱目面具的科技版，四只機械眼分別對應四種基本力。

“歡迎回來，歸藏者。“機甲發出編鐘合成的古漢語。

楚昭南被量子流體包裹的瞬間，海量記憶涌入意識。他看見公元前1600年的祭司在龜甲上刻寫量子編碼，看見父親在青銅門前解開楊-米爾斯存在性難題，最后他看見姜漓——在某個被遺忘的時間線里，她穿著未央宮的曲裾深衣，正在用環首刀封印九鼎中的蝕界裂隙。

機甲突然發出警告：【檢測到宿主體內存在兩個重疊的波函數】

現實中的危機容不得深思。楚昭南的意識與機甲完成量子糾纏的剎那，他理解了何為“歸藏“——那是以《連山易》為算法，將整個文明的歷史作為武器的戰斗方式。

夔牛釋放出超新星爆發的能量。

楚昭南本能地抬手，機甲掌心浮現出曾侯乙編鐘的虛影。當夔牛的能量波撞上音波陣列時，整個地下城回蕩起《楚辭》的韻律。青銅機甲以不可思議的靈活性突進，楚昭南發現自己的動作竟然同步著記憶中的古代戰舞。

“震為雷！“姜漓的提示從高空傳來。

機甲雙臂組合成青銅鉞形態，楚昭南以甲骨文筆觸劈開時空。這一擊直接命中夔牛體內的克萊因瓶結構，那些吞噬現實的量子泡沫突然開始逆向坍縮。夔牛發出混合電子音與獸吼的慘叫，它的血肉正在轉化為青銅銘文。

就在勝利在望時，異變陡生。

姜漓的量子紋身突然爆出黑血，她的重瞳出現數據亂流。夔牛殘存的復眼抓住這瞬間破綻，射出攜帶霍金輻射的粒子束。楚昭南想都沒想就驅動機甲擋在姜漓身前，青銅裝甲與湮滅性能量對撞出宇宙大爆炸般的奇點。

機甲駕駛艙內，楚昭南的七竅都在滲血。但更詭異的是他的意識正在穿越時空——他看見十五歲的自己站在父親實驗室外，門縫里傳出可怕的咀嚼聲。當年以為的幻覺，此刻清晰顯示出那是長著父親面孔的怪物正在吞噬量子計算機！

“不要相信楊-米爾斯...“垂死的姜漓突然抓住他的手，現實與記憶的界限在此刻模糊。楚昭南驚覺兩人正在量子糾纏，姜漓鎖骨紋身里浮現出父親的身影，那個楚教授正在青銅門后與星空生物下著圍棋。

夔牛的最后一擊被強行扭轉方向，能量波轟開通往地表的通道。月光如銀瀑傾瀉而下，楚昭南卻渾身發冷——夜空中的北斗七星竟排列成青銅門上的鎖孔形狀，最亮的天樞星位置懸停著巨大的異獸胚胎。

姜漓吐著血沫輕笑：“歡迎來到真正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