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龍的尸身癱在碎石堆中，錦袍破碎染血，青白色的臉上雙目圓睜，已經氣息全無。

練功場上鴉雀無聲，連北風都似屏息。

眾人盯著朱燦周身未散的白霧，仿佛見了妖魔般露出恐懼的神色。

只有朱小虎心中驚嘆道：“天天在白師姐屋里藥浴是不一樣，這也太猛了！”

趙鶴年灰袍一展，飄然落至場中，袖中拂塵輕掃，張云龍七竅溢出的黑血竟化作青煙消散。

他轉頭看向朱燦，目光如古井無波：“武道三品，天縱奇才，只是戾氣重了些。”

朱燦此刻周身赤紅漸褪，白霧漸斂，拱手道：“想來您就是趙掌門，弟子失手......”

“武道比試，生死由命。”

趙鶴年打斷他，聲如洪鐘蕩開：“張云龍暗器傷人，自食惡果，此事本座自會與張知縣分說，觀內眾弟子不許再談更不能外出妄議。”

他又頓了頓，沉聲道：“否則，只要是還在寧北府境內，我都能將你挫骨揚灰。”

眾弟子都心下顫栗，連忙稱是。

趙鶴年從袍袖中取處一道符紙，貼在了張云龍的尸身之上，然后遣兩名教習道士將他的尸身抬到殿內。

洪鐵在旁看得咋舌，師傅今日這般手段，分明是要將此事壓下。

趙鶴年看著朱燦道：“朱燦，你可愿拜本座為師，成為內門親傳弟子？”

眾人眼中都露出羨慕的神色。

朱燦一愣，旋即答道：“弟子自然愿意！”

趙鶴年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走向大殿：“隨我來。”

......

辭云觀正殿不似外門那般金粉紅漆大氣莊嚴，反透著股返璞歸真的拙氣。

青石供桌上無香無燭，唯有一盞青銅古燈幽幽燃著。

趙鶴年盤坐蒲團，目光掃過殿下幾人。

白霜抱劍倚柱，洪鐵垂手肅立，朱燦就站在洪鐵一旁，以及......

“老五呢？”趙鶴年忽然皺眉。

梁柱后傳來窸窣響動，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橫梁上倒懸下個白衣少年。

他嘴里叼著根草莖，墨發如瀑垂落，腰間掛著柄鑲玉的寶劍：“師傅，我在這兒看螞蟻搬家呢！”

“成何體統！”

趙鶴年拂塵一甩，一股無形氣勁飛射過去，少年哎喲著摔下來，卻在落地剎那翻身點地，如白鶴展翅般輕巧落在朱燦身側。

朱燦這才看清，這少年不過十二三歲模樣，眉眼如畫卻透著頑劣，劍柄上纏著褪色的紅繩，劍穗被打結成奇怪的樣子。

“小師弟是吧？”少年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貼上朱燦臉頰，“我叫燕北，聽說你今天把知縣家的草包揍死了？干的漂亮！我早看那廝不順眼......”

“燕北！”

趙鶴年一聲喝斷，少年吐舌退后半步，悄悄抱住了洪鐵粗壯的胳膊。

“從今日起，朱燦便是辭云觀第六位內門弟子。”

趙鶴年沉聲說道：“你大師兄高玄義作為大夏征南先鋒將軍，遠赴西疆已有三年，二師兄馬璘突破先天境在即，到江湖中去游歷紅塵尋求心性突破，也有幾個月了。如今觀內只有你這三位師兄姐在。”

另外三人齊齊拱手道：“恭喜小師弟。”

朱燦連忙躬身抱拳感謝。

趙鶴年問道：“你善用何種武器？”

朱燦道：“弟子自幼山中狩獵，善用弓箭和刀。”

趙鶴年道：“好，那我便送你一把寶刀作為見面禮。”

話音落下，一名教習道士抱著把黑布包裹的黑刀上來。

他將刀送到朱燦面前，黑布展開，刀身通體漆黑如墨，寒光森然，古銅色的刀鐔上雕刻著獸頭圖紋，刀柄末端鑲嵌著一顆雕琢成蓮花狀的血色瑪瑙。

“這把刀叫做黑淵紅蓮。”趙鶴年頓了一頓，追憶道：“我曾有個摯友，十幾歲時我們便一起習武，我慣用劍，他擅用刀，我二人刀劍合并可縱橫天下武林。”

趙鶴年始終復雜的眼神中，難得露出一絲清明，他嘆道：“二十四歲那年，我和他一同踏入先天之境，他卻凝練出了一道金靈根，從此天地廣闊，小小的一片武林江湖，再也困不住他。

他追尋仙道而去，臨走時將此刀贈予我，如此算來已經四十余載。”

朱燦接過刀來，只覺觸手冰涼，有種難掩的鋒芒四溢。

朱燦認真道：“師傅，如此說來，這刀太過貴重，我怕此刀隨我蒙塵。”

趙鶴年道：“放在那里不用才反而蒙塵，這把刀四十年不見天日，想來也是孤單寂寞的很。”

燕北一拍朱燦道：“沒事，收下吧小師弟，我這把皓玉也是師傅年輕時的佩劍。”

白霜在一旁道：“到了先天之境，運轉內力一掌一指的傷害都要遠大于利器，師傅已經很多年沒用過兵器了。”

趙鶴年輕咳兩聲正色道：“莫要吹噓了，你們且下去忙吧。”

“小師弟！”燕北突然勾住朱燦脖頸，劍穗掃得他臉頰發癢，“你肯定不忙吧，今夜師兄帶你去后山逮雪狐！那畜生前些日子，偷吃了咱三師姐給我的梅花糕，我蹲了好幾天了，今晚他一準出沒......”

“胡鬧！”白霜屈指彈向燕七額頭，警告道：“你不準動那只狐貍，那是我養在后山的，梅花糕回頭我再給你送去些。”

燕北哎喲著縮脖，卻仍不死心地沖朱燦眨眼：“那計劃二，咱二師兄云游前在后山埋了十壇梨花白，咱們今晚不醉不歸，慶祝我終于也做上師兄了！”

“朱燦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趙鶴年忽然叫住了朱燦，讓燕北的計劃全盤落空。

白霜走在前面，洪鐵將反抗的燕北攔腰抱起離開了大殿。

待眾人離去，趙鶴年袖中取出一卷獸皮緩緩展開。

朱燦上前一看，瞳孔驟縮，這分明是鐘山輿圖，卻在二重山深處標著枚赤紅印記，形似豎瞳。

“此物名喚離火瞳，乃是一名修仙者的遺寶。”

趙鶴年指尖摩挲著輿圖：“你既自小在鐘山狩獵，想必對鐘山十分熟悉。原本我是打算開春后讓你白霜師姐和洪鐵一起去的，現在看來，如果你也能同往，想必此事成功的概率會再大上些。”

朱燦卻望著輿圖思量，若他沒有記錯的話，此地標記之處，好像正是二重山與三重山交界處的黑林！

那里面可是有煉氣期妖獸出沒，就是先天高手面對上也是十分棘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