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準備抓人的侍衛停下了動作。

那還在進行杖刑的侍衛，也因為蔣縣令的這一句話，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剛剛杖刑已經進行了好一會兒，此時林家的三人都因為受不了杖刑已經有些神智不清。

金大人不滿意了，他掃了一眼，“停下來干什么？繼續打啊！”

在他的眼中，此地的這些百姓，都不過是賤民罷了。

他就是要讓這些賤民們看看，不遵守縣衙和朝廷的命令，會有什么下場！

聞言，侍衛們繼續拿起了手里的木杖。

接著，便要朝著躺著的三人動手。

“住手！”

但木杖還沒揮下，蔣縣令突然沖過來，一把抓住了一個侍衛的手臂，同時痛心疾首的說：

“大人，再打他們就撐不住了！”

侍衛們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他們可以不聽從蔣縣令的命令，但也不敢在蔣縣令還在旁邊的時候動手。

萬一傷到了蔣縣令，那就是對朝廷命官動手，他們可扛不住這個罪名。

“蔣有為，你想干什么？”

這個時候，金大人終于開始正視蔣縣令。

張川也在一旁不斷的朝著蔣縣令使眼色，“蔣兄，你在干什么？！”

蔣縣令看著金大人發怒的樣子，他嘆了口氣，“大人，他們可能實在是拿不出來，您就別難為他們了！”

“蔣有為。”金大人冷聲說，“這銀錢難道是在為了我嗎，這還不是為了你這永安縣城可以長治久安，還不是為了剿滅那些盤踞在此地的妖怪！”

“我做這事兒，還不是為了你蔣有為的政績！”

這句話百姓們或許聽不懂，還以為這錢確實是拿去除妖所用。

但是蔣縣令知道，金大人這分明是在威脅他。

他膽敢再壞事，就得一輩子都呆在這個永安縣城之中了！

蔣縣令沉默。

“哼。”金大人冷哼一聲，同時，他開始對刑場之下的百姓們開口，“我又改變主意了。”

百姓們看向金大人，不知道他又想說什么。

卻見金大人一揮手，“剛才那前一百位的名額不作數了，從現在開始，只有前五十位，才只用繳納一兩銀子！”

既然看樣子從這林家手上拿不到什么錢了。

本想殺雞儆猴，沒想到雞真的殺了卻沒有拿到蛋。

金大人覺得自己索性從這群猴的身上，找回自己的損失！

至于“猴”會有什么想法？

金大人絲毫不在意。

在這里，他代表的既是朝廷！

金大人的話，又如同一道驚雷砸到了這些百姓的頭上。

前五十個交銀的人相比于整座城的百姓們，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金大人這話等于是說，此次征銀，已經從一兩銀子，漲到了二兩！

這幾乎是在要百姓們的命！

當即，就有一個離刑場比較近的人想要爬上去，“我帶了銀子，我先交！”

看到這一幕，金大人笑了起來。

張川也笑了起來。

蔣縣令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一刻，他的心中突然開始浮現出他師傅的模樣。

“師傅……我做錯了嗎？”

人都是有從眾效應的。

當所有的百姓都還沒開始繳納銀子的時候，他們還能做到團結一心。

可是如今金大人先用酷刑施壓，又拋出了前幾名才能減免的話。

一下子就有人忍不住，想要搶占前五十的名額。

畢竟繳納一兩銀子還能勉強過的下去，可是繳納二兩，真的生活要過不下去了！

緊接著，刑場上陡然亂了起來。

一些人被第一個人帶著紛紛掏出自己身上的銀兩，就要交錢。

一些人見狀，開始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跑去，準備回去拿錢。

張川似乎早有準備。

他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本厚厚的名冊就開始收銀子與登記。

那些身上有銀子的人蜂擁而上，一邊述說著自己的名字，一邊將手中的銀子遞給張川。

生怕自己慢了就需要繳納二兩銀子！

金大人走到了蔣縣令的身旁，用手搭在蔣縣令的肩膀上。

“你看，收銀子很難嗎？”

蔣縣令面露復雜之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十個名額看起來似乎挺多的，但是光是在此地剛剛被吸引過來的人就不下百個。

更別說那些得到了消息正在往這里趕的人。

所以，當一個老婦人顫顫巍巍的把自己手中的銀子交到了張川面前：“大人，我家中三口人，這里是三兩銀子……”

卻聽到了“啪”的一聲。

張川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筆。

“大娘，實在不好意思，五十個名額已完，你家中三口人，應當交六兩銀子！”

“六……六兩？！”

聽到這句話，婦人的眼角都開始顫抖，她不敢相信，一把抓住了張川的手，“大人……您行行好，我家中真的拿不出多余的錢了！”

“嘶，那真是很難辦了。”張川聽完，面露難色，但是很快，他就仿佛是給婦人想到了主意，“大娘，你家中一定有房產或者田產吧？你可以將其拿來，按照市場價補上即可。”

房產......

田產......

這兩個詞沖擊著老婦人的腦子。

這兩樣東西，可都是普通百姓們賴以生存的東西，可是此時，那本應該護佑百姓的官老爺，卻用如此淡漠的口氣和一個老婦人說。

將家中的田產或者房產交出。

老婦人抬頭，看向了張川的眼睛。

在那眼睛中，她沒有看到任何的憐憫，只有無盡的貪婪！

“大人......不行的！”老婦人不住的搖頭，她的身形單薄枯瘦，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的無助。

張川面色冷漠：“大娘，交不交可不是你說了算，你若是交不起，看到那里了嗎？”

張川指了指林家三人，“大娘也不想自己的家人一起躺在那里生不如死吧？”

“不......不行！可我家中真的沒有錢了！”老婦人面露絕望，然后她忽然想起，這里主事的人應該是已經坐到主位上的金大人。

她帶著顫顫巍巍的動作，朝著金大人所在的地方走了過來。

可還沒等她走到金大人的面前，一把冰冷的佩刀已經攔在了她的面前。

侍衛攔住了老婦人，并不給他接近金大人的機會。

金大人閉著眼睛，好似已經睡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