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縣令坐在書房中，抿了一口泡好的濃茶。

心情不錯的看著面前的治理文書。

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天縣城之中風平浪靜了許多。

這讓蔣縣令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就指著這一次的官員監察，那位監察官可以看到他對地方的治理。

從而將他的的名字上報天聽，讓他可以升個官。

想到這里，蔣縣令放下了文書，背著手走出書房，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一晃似乎都已經二十多年啦。”蔣縣令搖搖頭，似乎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剛剛來到永安縣城上任的時候。

那時候戰事剛熄。

算得上是百廢俱興。

這么多年下來，在蔣縣令的治理下，永安的百姓們勉強都能夠吃得飽飯。

這一點上，蔣縣令心中還是有著那么一些成就感的。

唯一遺憾的是，二十多年下來，自己的位置從來沒有變動過。

蔣縣令一直以為或許還是因為自己做的不夠好，如今他的年齡大了，這一次的官員監察，可能就是他的名字能夠上達天聽的唯一機會咯！

“縣令大人！”

正在蔣縣令想著從前往事之時，突然一個差役跑了進來。

蔣縣令心中一驚，難不成又出什么事了？

急忙開口：

“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出什么事了？！”

差役緩了一下，才對著蔣縣令抱拳：“大人放心，沒出事兒！就是剛剛有一位自稱是您故友的人上門找您！”

“但您還在縣衙之中，您的夫人就派人來尋您了。”

“有人找我？”蔣縣令捏著胡須，思索了一下，“本官在這永安二十多年，還從來沒有一個友人上門過，可有說那人是誰？”

“有說。”差役連忙開口，“那人自稱張川！”

“張川……”蔣縣令聽到這個名字，忽然感覺有些耳熟，隨后一個人影出現在他腦海中，“張川？早年間科考之時，倒確實有一人名叫張川，當年我兩人還一同喝了一頓酒，聊的頗為投機！”

想到這里，蔣縣令心情更好了一些。

這也算是他鄉遇故知，老友上門了。

“我倒是得快些回去，可別讓老朋友等久了。”

急匆匆的換下官服，蔣縣令離開縣衙后就和出來尋他的下人一起趕回了家中。

推開家門，大堂中已經點起了燭火。

其中還能看到一個人影獨自坐著。

蔣縣令趕忙走過去，當看到那人的臉后，果然與記憶中曾經那個有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慢慢的重合上了。

但此時，他的須發也有些發白了。

“張兄！”蔣縣令喊了一聲。

“蔣兄！”張川聽到了聲音，趕忙站起來，向著蔣縣令迎了過來。

“哈哈哈哈！”張川一把拉住了蔣縣令的手臂，“咱們可真是一別多年未見啊！蔣兄！”

“二十多年啦。”蔣縣令從頭到尾打量了張川一眼，“想當初你我二人秉燭夜談，談論這大好天下，沒想到再此見面，都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了。”

“是啊。”張川拉著蔣縣令坐下來，“當初得知蔣兄外放，沒有來得及見蔣兄一面，沒想到再見已是如此之久。”

“哎。”蔣縣令嘆氣，“當初聽聞張兄因為頂撞上官丟了官身，是我沒有來得及去看張兄就接到了外放的圣旨，是我的錯。”

“哈哈哈哈。”張川捋著胡子，“蔣兄不必掛懷，若不是當初那一難，恐怕我到如今都郁郁不得志！”

“哦？”蔣縣令露出驚奇的神色，“不知張兄如今......？”

張川眼見話題終于進入了正軌，他左右看了看，將頭探了過去，低聲說：

“如今我跟著金大人巡視大楚各地，暫任監察從事一職！”

大楚的官員監察隊伍。

設監察官一名，監察從事一名，其余人等若干。

而監察隊伍一般不設品級，但是能夠進入監察隊伍之人，都相當于名字已經進入了皇帝的案桌之上。

能被陛下記住，那就已經是天大的喜事。

只要差事完成的好，還愁未來沒有升官的地方？

但蔣縣令沒有想那么多。

當他聽到監察從事四個字的時候，他一下子從座椅上蹦了起來。

“張兄...你是監察從事？！”蔣縣令急道，“那這次的監察官大人難道已經來了嗎？哎呀，不是說還有好幾日的嗎？”

“哈哈哈哈。”張川站了起來，拉住蔣縣令，“蔣兄，不用著急！”

隨后他低聲說：“監察官大人還在城外，會等明日早間才會進城，這一次我先進城，也是要與蔣兄說一些事。”

“何事吶？”

“我先問蔣兄一個問題。”張川露出了正色，“蔣兄在此地經營二十多載，為何到如今，依然還是一介縣令？”

蔣縣令想了想，“定是蔣某做的還不夠好，蔣某所做之事，還得不到陛下的稱贊。”

“哈哈哈哈！”張川笑著搖了搖頭，“蔣兄啊，蔣兄，這么多年來，你還真是從未變過。”

“在這次監察隊伍出行之前，我可是特意查閱了往年歷屆監察隊伍對于各地官員的評價。”

“蔣兄可知，他們對你是何評價？”

“是什么？”蔣縣令心中開始感到不安。

“【會做事】，但【不懂事】！”張川背著手，走到大堂門口，掩上了門，“蔣兄啊，你可知，你所做之事，根本就到不了陛下的案桌之上！”

轟！

如同一道驚雷砸在了蔣縣令的腦袋里。

這么多年，他為了永安縣城勤勤懇懇。

為的就是陛下能看到自己的功績，能夠讓自己有機會升官，登上那玉階。

可是此時，身為監察從事的張川卻和自己說，【陛下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功績】！

那自己這二十多年來，所做之事，究竟是為何？！

那自己，到底該如何做？

看到蔣縣令的狀態，張川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輕輕拍了拍蔣縣令的肩膀，“蔣兄可是在思索為何會如此？”

“求張兄教我！”蔣縣令抓住了張川的肩膀。

“這就是我此來的目的！”張川笑了笑，“蔣兄將這永安縣城治理的如此之好，想必庫房之中，存銀頗多？”

蔣縣令還以為張川問的是自己的治理功績，如實回答，“庫房之中存銀是有一些，但大多是要用來應付縣城之中可能遇到的妖禍、旱災。”

“蔣兄啊，你還是沒懂。”張川卻搖搖頭。

看到蔣縣令抬頭。

他指了指蔣縣令，又指了指外面，“銀子嘛，用在那些泥腿子身上有什么用？只有用在該用的地方，才是真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