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著他，別讓他亂動，我去看看晴天的情況。”

周程指尖在張豹肩頭輕輕一叩，卻朝著胡老三的方向撂下這句話，轉身去了里屋。

伴隨著門軸發出細弱的呻吟聲，里屋床榻上的嬌小身影，本能的蜷縮了一下。

“誰？”

她的氣音像漏風的紙燈籠，有氣無力。

有些枯槁的手指，還死死摳著床沿，十分不安。

周程喉結滾動了下，看著床榻上的人。

這一刻，他感覺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

周程料想過晴天會受傷。

畢竟當初在晴天家中時，他就見著了帶有血跡的木棍。

可他從未想過，會傷成這副模樣！

晴天膚色慘白，一條腿還用木板固定著，雙目更是被剜了去。

空洞的眼框內，還縫著紋路古怪的銅錢。

這番非人的慘狀，看的周程臉色大變，心臟驟停。

朝著床榻靠近的腳步，也是不自覺的快了幾分。

晴天聽到聲音愈發靠近，更加害怕了。

好似受驚了的蝸牛觸須一般，不斷朝著床榻里面縮去。

一直到退無可退，她這才抖著身子，出了聲。

“不....不要....過來，.....你到底是誰...”

周程腳步一頓，反應慢了半拍。

而后才驚覺，她看不見。

“是我，周程”

這四個字，周程咬的極為艱難，聲音也有些啞。

晴天后縮的身子突然頓住。

她有些不太相信的側了側耳朵：“程哥哥....，是你么？”

晴天突的從床榻里側又爬了出來。

那毫無活人氣息的臉上，露出喜色。

她伸出枯槁的雙手，不斷的在床榻上四處摸索，想要找到人。

“你在哪兒，程哥哥，你在哪兒”

晴天的聲音急切。

眼見她就要爬到邊沿掉下來了。

周程忙的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在這，乖，別亂動，先躺好”

感受到那雙粗糲的掌心，和熟悉的氣息，晴天頓覺安心。

她抽噎了幾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你收了我的荷包，不可能不來找我，你不會不管我的”

越說，她聲音愈發哽咽。

就連縫著銅錢的眼眶，也顫了兩下。

但她沒了眼球，眼眶內更塞了一個東西。

里面的組織被破壞的亂七八糟，因而根本流不出眼淚。

最終只是滲出些混雜著血液的液體來。

望著這一幕，周程心如刀絞。

他無法想象晴天到底經歷了什么。

但單就這么看著，也足夠他能聯想到這里面的痛苦。

“沒事，別怕，別怕.....”

周程粗糙的大嗓門，頭一遭發出了輕柔。

縱使是前世對待他喜歡過的那些女人，

也未曾這般溫聲細語過。

在周程的聲音下，晴天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

隨后周程用手掌托著晴天瘦弱的小身子，讓她在床榻上躺靠好。

完事后，他又摸了摸對方的頭。

滿臉的心疼與懊惱。

但這副神情還沒來得及落下，就突然凝固在了臉上。

轉而的是更大的驚駭和憤怒！

他發現在晴天的身上，釘著十根通體深黑，表面斑駁，且附有怪異血色紋路的，木制棺材釘！

這些釘子個頭不大，但卻全都穿透她的衣物，深深囊入她的五臟六腑之中。

其中最大，最長的一根，在心臟部位。

這一根棺材釘，直接穿透了她整個身軀，從后背延伸出尖兒來。

但饒是如此，她卻并沒有死去。

而這些東西是出自誰的手筆，已經不言而喻！

周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那根棺材釘。

但晴天卻好似感知到了似的，突的伸出干枯的小手，一把將他的手給攥住。

“你....你都看到了？對了，你一定都看到了，也看到了我的臉”

晴天手在發抖。

不知是害怕，還是什么。

“是...是不是很丑？”

晴天聲音帶上了哭腔，整個人感覺好像陷入了巨大的恐慌當中。

周程張口欲答，晴天卻猛的推了他一把！

“不要，不要看我....！不要看！”

她捂著臉，但又覺著身上的東西也極丑，又想伸手遮住。

可兩只手原本就不大，現在又干枯至極，沒了幾兩肉，

哪里能同時遮住臉和身子？

最終她只能蜷縮在床上，背對著周程。

“不要......看我”

她身子不斷發抖，儼然是哭出了聲。

周程看對方不僅沒在乎自己的死活，也沒在乎疼痛與否。

反而擔心她的這番丑態被自己看了去，

心底里的那根弦在這一刻，被徹底撥動了。

“不丑，一點也都不丑，小晴天何時丑過？我不是說了么？你自生來便是極美的”

晴天聽后，身子逐漸停下了顫動。

她囊著音道：“你胡說.....你騙我，我都成了這副樣子，怎么可能還好看，你肯定會嫌棄我的”

周程一聽，眉頭登時皺了起來。

“胡說！哪有人會嫌棄自己心里頭放著的人？！”

他眉目雖皺著，言辭也有些是訓斥的意味。

但聲音卻根本不是大呼小叫，而是緩聲喃音。

分明是在哄人。

晴天緩緩扭過了頭。

她雖看不見，但卻還是憑著感覺和聽覺，面向了周程。

“你是說，你喜歡我么？”

“嗯”

周程點頭。

“喜歡，而且是極喜歡的，不僅喜歡，以后我還要娶你，八抬大轎的那種，我要你風風光光的過門，讓別人都羨慕死的那種”

“到時候，我要你給我生一大堆大胖小子，

然后我賺銀兩，為你買首飾，你與我做飯洗衣，我們一起過神仙般的日子”

晴天別的都沒聽進去，就聽了個‘生孩子’。

“生....生孩子！”

她頓感臊的慌，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放了。

“你你你，羞也不羞！我才不要，洗衣做飯還好說，生孩子我...我....”

晴天話根本說不出口。

實在是太羞了。

但心底里卻是欣喜的很。

周程借著對方這會還沒反應過來的功夫，直接上了床榻。

而后輕輕將對方身子拖起，將其攏入自己的懷中，讓她舒適的靠著。

晴天的身子原本就不大，如今又遭了磨難，更瘦小了幾分。

她靠在周程懷中，和周程形成了很明顯的大小對比。

而周程透過晴天的身子，能明顯感知到她的體溫極低，像是一具尸體。

他心底里既怒恨，又心疼，也自責。

怒恨的是，恨不得立刻殺了那許畜牲。

心疼的是晴天遭的這些罪。

自責的是，她遭此罪，大半是因自己而起。

不過心底里如何想，是心底里。

他卻是沒表露出來。

自己不能讓晴天陷入痛苦回憶之中。

周程伸出手，輕輕揉了揉晴天的頭道：“羞什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生兒育女乃人之常情”

“那....你這說的也太....”

晴天腦袋都快低的看不見臉了。

周程勾了勾唇：“沒事，我也就當前說說而已，這不是還沒娶你過門么，我們日后慢慢來便可，

況且就算洗衣做飯，我也舍不得你來，既要你過神仙日子，哪里還舍得你做那些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