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張豹，胡老三....走好”
周程身著血污的婚服，為眼前的這些墳墓，為‘他們’填上了最后一鏟土。
這只是一堆土而已。
但下面，埋著的卻是周程最在意的人。
曾幾何時，他一直不明白生死的概念。
認為，人總歸有一死。
何必對一堆土那般留念。
直到今日他親自埋下了這些人。
“慶窈，東西呢？”
周程放下手中的工具，轉身朝著慶窈伸手。
慶窈眼眶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顯然是沒少哭。
她顫著手，將一杯茶和一碗酒遞給周程。
周程神色平淡的接過，隨后來到袁魁剛的墳前，將茶灑下。
“老爺子，喝吧，溫的，喝了好上路”
隨后，他又來到張豹和胡老三他們的墳前。
這些人的墳頭數量最多，幾乎占了一大片。
林林總總算起來，差不多有四十來座。
有的墳頭，連個碑和名字都沒有。
因為周程并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也不認識。
縱然他嘗試去問活著的人，但他們也無法完全說出每一個人的名字。
畢竟，尸體都沒留下啊....
周程將手中端著的酒，灑下。
“成安縣的喇唬，重義，重承諾，乃.....”
話到后面，周程聲音開始顫抖，始終無法說盡。
而他臉上的平淡，也終于破碎。
眼淚，不斷滑下，縱然他拼命咬著牙，可始終無法忍住。
如果有這世間有英雄的話，這些喇唬，也必然是其一。
不論他們曾經做過什么，但他們救了不知多少性命，卻是事實。
他們明知道，那不是可以對抗的東西。
可依舊義無反顧。
如此，不是英雄，那什么是英雄？
周程身子也顫抖了起來，手中的碗，一個沒拿穩，掉落在地上，發出啪的聲音。
他終究是再也忍不住了。
原先，在被袁魁剛告知了一切，包括晴天的事的時候，周程就已經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中。
所以，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
以此來掩蓋他內心的撕裂感。
因為成安縣還有許多雜事要處理。
而周程在得知袁魁剛死去的那一刻，大腦更是直接陷入了停滯。
連將眾人下葬的時候，大腦都無法思考半分。
直到現在....面對這些墳墓的時候，他的思維才恢復。
但代價卻是，悲痛的情緒，徹底將他淹沒。
周程腦海中不斷浮現所有人的身影。
往事的一幕幕不斷閃現。
眼睛完全不受控制不斷流著淚....
他身后的慶窈，阿武，則早就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出了聲。
哪怕是一通跟著來的慕姚，也因受到了感染，而紅了眼眶。
她捂著嘴，低聲抽噎。
....
周程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眼睛有些疼，喉嚨也有些發干。
阿武和慶窈早已經離開了。
因為阿武只是普通人，縱然體力強橫。
可因為過大的打擊，還是昏厥了過去。
所以慶窈就和慕姚扶著他離開了。
周程抹去臉上的淚痕，對著眾墳重重磕了個響頭，然后就站了起來。
站起身后，周程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在他微微敞開的領口處，能隱隱看見那副畫。
手不由狠狠握了握，將衣服都攥的皺巴了起來。
“我走了”
周程對著一眾墳墓，輕聲說了一句。
而此時，似乎有風呼嘯刮過，吹散了他的頭發，像是在回應他一般。
周程對著風，露出一個笑來，然后轉身離去。
回到百戶所之后，周程就看到了站在院子當中的慶窈，還有二狗。
周程先是看了一眼二狗，以及他牽著的孩子，然后又看向慶窈，問道：“阿武怎樣了？”
慶窈嘴巴剛張開，慕姚就從屋內走了出來。
她臉上帶著些微凝重，這讓周程感到隱隱不安。
“如何了？”
周程走上前幾步，問道。
慕姚沉默了片刻后才答道：“很奇怪”
“什么意思？”
周程皺眉不解。
“我是說阿武，很奇怪，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十分奇怪”
說完后，慕姚便見周程還想要追問，就抬了抬手。
“別急，你聽我慢慢說。”
“按理說，他應該是悲傷過度，而導致的昏迷，就算身體機能出現下降，也是正常現象，但奇怪的是，他身體素質卻在不斷攀升，但更奇怪的是，他卻無法蘇醒。”
聽到這個，周程眉頭皺的更深了。
“這么說，他暫時是沒有什么危險了？”
“無法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很難醒來，至少憑我的本事，是無法讓他蘇醒的，或許....我爹會有辦法”
“我進去看看”
周程撂下這句話，直接進入了屋內。
一進入屋子里，他就聽到了阿武渾身大汗淋漓。
口中，還在不斷念叨什么。
“爺....爺......又死了.....弟.....弟.....神.......上秤了....我....不走，怕...我...怕”
阿武的呢喃，十分混亂。
但似乎又與他家人有關。
周程看著床上的阿武，腦海中開始回憶對方的事。
他記得，慶窈說過，阿武是被袁魁剛撿回家的。
遇到的時候，對方就喊他爺爺。
那么如今對方口中喊的爺爺，弟弟，又是誰？
周程不解，但同時，他更好奇的是他后面的呢喃低語。
“神？上稱？為什么阿武會知道神？他這個智商，不應該才對，而且他也從未接觸過神，為什么，他會知道？”
周程感覺阿武有些不太簡單。
他身上絕對隱藏著什么。
周程看了阿武許久，最后走了過去，伸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手上。
“阿武，不怕，有我在”
周程輕言安慰著。
雖然這一幕極為怪異。
畢竟阿武身形魁梧至極，那模樣比周程都還粗獷。
而周程這般安慰他，就莫名的讓人感覺奇怪。
不過周程卻沒有管這些，手反而輕輕握了握對方。
自己既然認了袁魁剛當師傅，而阿武又叫他爺爺，那阿武便就是自己的兄弟。
而周程的話，似乎真的起了效果一般，阿武竟真的開始不在呢喃，就連臉上的恐慌，也逐漸舒緩了下去。
只不過，阿武依舊是無法蘇醒過來，且周程也確實能感覺到一股極強的力量在他身體上逐漸逸散出來。
但周程卻無法確定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