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定律講的是，如果一件事情有變壞的可能性，那么無論這個可能性有多么小，它總能發生。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年級主任罕見地來找榊原，說是勝谷主任的要求，讓他立刻到教導主任的辦公室。

榊原推開辦公室的大門，看見里面除了勝谷主任之外，還有負責二年B班的班任今上有紀也在。

勝谷主任招呼榊原坐下，然后開口說道：“既然人到齊了，今上老師，你可以講了。”

今上老師說，她今早接到了從二年B班石水美羽的家里打來的電話，石水美羽自殺了。

聽到這里，榊原的心咯噔一下，心想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可他此時是下個學期的一年級老師，所以在這種場合下不能去主動詢問，只好忍住疑惑，繼續聽了下去。

據今上老師說，石水美羽是個比較聰明的孩子，她也一心想報考一個好的高中，但是一旦落實在考卷上成績似乎總是不太穩定，為此今上老師也是覺得比較遺憾。

前些日子二年B班進行了一次重要的模擬考，石水美羽發揮失常，考到了學年的百分之三十以外。

因此今上老師依照慣例，與石水美羽進行了單獨談話，對她說如果成績還是像現在一樣的話，根據櫻咲中學的“制度”是不允許報考有名的高中的，不如去讀個普通中學能更實際一點。

石水美羽只是答應著一定努力，今上老師也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可是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了石水美羽的死訊，讓今上老師感到非常的不安，她擔心是自己的談話對石水美羽造成了影響，于是通過年級主任把事情上報給了教導主任勝谷大輔。

勝谷主任把雙手十指交叉搭在他身前的辦公桌上，用其中一根拇指去揉捏另外一個，半晌沒有說話。

今上老師坐在勝谷主任的對面，身體只坐了椅子面的三分之一，略微前探等著勝谷主任的處理措施，不敢吱聲。

榊原看著這一切不動聲色，在沒有確定勝谷主任叫他過來的目的之前，還是多看少說的好。

三人就這么僵持著，無人出聲，攪得辦公室的空氣也變得沉悶起來。

是勝谷主任最先打破了這場局面，他開口說道“今上老師，你要記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規則辦事并沒有犯下什么過錯，你不用太過自責，對外面的人尤其是石水家的人不能透漏出一點歉意，不然的話石水家會把責任都推給學校的。”

“如今需要你和榊原老師去石水家祭拜石水美羽同學，這是作為學校應有的反應，但是你們實際要做的卻不止如此，去查查石水美羽在家中有沒有留下遺書之類的東西，凡是對學校有影響的，盡量要拿在我們自己手里，免得成為影響學校聲譽的證據。”

對著勝谷的指示，今上老師連連點頭，保證按照勝谷主任的指示去執行。

“勝谷主任，這種事情為什么選我這個新來的老師呢，選個教過石水美羽同學的老師不是更好？”得知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后，榊原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不，榊原老師這你就說錯了，之所以選擇你恰恰是因為你和石水美羽同學沒有任何關系。”勝谷主任答道。

“哦？我沒明白，還請勝谷主任多多指教。”

榊原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心態準備聆聽指導，這給勝谷主任提供了偌大的滿足，所以他也就破例多說了幾句。

“若是石水美羽的死真的和學校有關，她父母自然會把怒氣都撒在與她有關的老師身上，而榊原老師作為外人正好可以阻止，而不至于遭人反感；而如果造成石水美羽的死因若是不明，則需要榊原老師以參觀石水美羽生前的臥室為由尋找不利于學校的證據，則更為方便。”

“所以，榊原老師的任務還是蠻重要的，希望你能把事情做好，來年教師評定的時候我也好為榊原老師說話。”勝谷主任笑瞇瞇地說道。

榊原從勝谷主任的嘴里聽出了威脅的意味，連忙裝成有些恐懼的樣子，表示會盡全力做好。

出了校門，今上老師帶著榊原一起前往石水美羽的家。

“看樣子，勝谷主任倒是挺擅長處理這類事件的。”榊原邊走邊和今上老師閑談。

“勝谷主任很早以前也是從別的縣調過來的，聽說他在調過來之前，在當時所在的學校就完美解決過學生自殺的事情，成功規避了學校的責任，所以受到所在學校內部的好評。”聽完勝谷老師的安排，今上老師似乎也平靜了許多。

“那當時的學校也肯舍得勝谷主任走嗎？”

“不舍得又能如何，哪個教師不希望在東京都內反而要到窮鄉僻壤的外縣教書呢，再者聽說那邊的校長根本攔不住勝谷主任的。”

“不是校長不是有教師評定的權力嗎？”榊原也開始按照教師的思維方式開始討論了。

“那又如何，據說勝谷主任是給當地的縣教委塞了錢的，校長總不能聽從教委的指示吧？”今上老師對于榊原的問題感到好笑，“榊原老師，別和我說你是直接從愛媛縣調過來的，這種事你心里最應該清楚不過了。”

榊原無語，從他到櫻咲中學開始一直到現在，從沒有聽到過任何關于教育的話題，教師們談論的總是職位、利益、規矩、政治，說到底他們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

話不投機，兩人不再交談直接到了石水美羽的家。

二人給美羽同學上了香，今上老師與石水美羽的父母聊學生生前的一些狀況，榊原則按照勝谷主任地指示去了石水美羽的臥室。

臥室內的粉色窗簾隨風輕擺，帶走了房間內的溫度。

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學習參考書，榊原隨便拿出一本，看到里面用不同顏色的彩筆畫出了重要的地方，有些空白處還加上了小字的注釋。

放回參考書時，榊原碰倒了書架上一摞斜放的書，在將他們重新立起來時，榊原在兩本書之間發現了一本筆記。

筆記上記載著美羽同學的心情——

為了我能進入櫻咲中學，家里花費了很多錢，希望我能以這里作為起點考上一個好的高中，我也一直為此努力著。我很努力的去學，但是我的成績總是不理想，今上老師和家里人都不能理解，認為我在偷懶，不夠努力。

只有它能理解我，它說我已經盡力了，既然這個世界已經無法認同我，那活下去也就沒有了價值。

爸爸、媽媽，對不起，女兒讓你們失望了。

美羽

3月17日

……

這是美羽的遺書，美羽是因為學習壓力過大并且無法得到認同而自殺的，可遺書里面的“它”又是誰？

榊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