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生賢治對榊原的回答很是滿意。

“嗯，你終于發現這其中的規律了，讓我來給你講講這其中的淵源?！?

板生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后，繼續說道。

“日本是從神話時代開始的，最初就只有從自然中誕生的神明，根據其居住的區域和對應的職責不同，又分為天津神與國津神。”

“神明間展開無數次的混戰，最終形成統一的日本。”

“戰敗的神明被當權者定義為妖怪并加以絞殺，那些頗有實力的妖怪頭目則被稱為大妖?！?

“妖怪們遠離了神明居住的區域，舍棄了人類的外形，躲藏在深山上、湖泊里、密林間?！?

“戰勝的神明開始誕下不具有神力的短命個體，于是神明們稱其為人類?！?

“對于人類來說，其血脈中蘊含的力量一旦覺醒，會對普通的人類社會造成嚴重的影響，所以被當權者嚴令禁止，并對外宣稱說，他們身上流淌的是妖怪血脈。”

榊原恍然大悟，對板生老師說道：“所以蛛神實際上是當權者不被認可的神明，他的死是由當時當權的神明殺害的結果嗎？”

“正是如此。”板生賢治頷首道。

榊原反駁道：“可是人真的會變成妖怪啊，比如我這次見到的蛇妖?！?

“不，如果人無法承載自己能控制力量，進而喪失了人性，那他就是妖怪?！?

“那蛇妖……她也是八云神社規則下的犧牲品……”榊原小聲說道。

“哦？難道你后悔殺了她？”板生微微皺了一下眉。

“不，我不是什么圣母，如果再有同樣的情勢我依然會殺了她，我只是覺得也許她的命運不應該這么悲慘?！睒Y原對相山律師和佐智子的故事感到有些遺憾。

“天一，有時候過于有同情心并不是什么好事，別讓情感扭曲了你的原則?！卑迳蠋熢谂赃吿嵝蚜艘幌?。

“我知道，板生老師，我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找個合適的地方好好燒掉她的尸體了。”

板生賢治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說道：“真拿你沒辦法，和我來后院吧?！?

……

板生賢治坐在后院的長椅上，看著榊原把蛇妖的尸體放進他指定的特殊鐵皮桶里，然后用炎月點燃，心中不由得自嘲道，想不到我的后院不但成了火葬的場所，就連神器也成了焚燒尸體的工具，看來我也受到天一的影響了。

不過這樣也好，維持住人性才能讓天一走的更遠，且看看他自己一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被板生老師注視的榊原看著在桶內化為塵土的蛇妖，心情有些復雜。

作為妖怪，她的尸體其實是可以原地消散掉的，并不需要火葬，但是榊原希望她的最后，是作為人類離開的。

正當榊原沉浸在情緒之中時，從那鐵桶中的塵土中泛出陣陣青煙，勾勒出一個透明的靈魂，樣子是個身穿白色緊身吊帶的長發小女孩。

女孩嘴唇輕啟，對榊原說了一句“謝謝”，然后消散。

榊原驚訝地回頭看向板生老師，“老師，您早就知道她會出現，是吧？”

“這是我做的靈桶，本來是用作撒入尸塵與靈體對話的工具，結果拿給你做火葬桶了，看來以后我還要做些加固處理了，不然早晚有一天我的桶會讓你燒沒?！?

板生賢治板著臉，故意不去看榊原。

“謝謝老師，還是您對我最好?！睒Y原無視了板生老師的態度，繞到他身后給他揉肩。

“你啊，竟做這些沒用的事……以后要是能成就一番大事，比給我揉肩要強。”板生賢治嘴上嫌棄著榊原的做法，卻沒阻止他的行動。

“在我眼里，給老師揉肩就是大事。”榊原笑著說道。

“大事……可比這個要重要的多了……”板生老師的語速慢了下來，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

榊原將云隱袋中“統率蜘蛛”的尸體交給板生老師之后，就離開了舊書店，在書店的門口碰上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消瘦男子。

那件風衣的款式有些特別，讓榊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風衣有些長，不僅僅是衣長到了膝蓋處，就連袖長也是如此。

那消瘦男子見榊原看他，連忙點頭示意。

這時，榊原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失禮，于是回了一禮，把舊書店門口的位置讓了出來。

他見那消瘦男子進了書店，心中想到，果然能來逛這舊書店的，大概都和書店的主人一樣，看上去都像是有點奇怪的人呢？

啊嘞？好像有什么不對，那我不也成了奇怪的人了嗎？想到這里榊原搖搖頭，把這種奇怪的想法連同剛才看見怪人的記憶一同趕出了腦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和榊原猜測的不同，消瘦男子并不是來買書的，他穿過書架，未經主人允許直接鉆進后面的和室，回身把門帶嚴。

消瘦男子脫下大衣搭在臂彎里，露出了他兩只長長的胳膊，“板生大人，剛才我在門口看見少主了?！?

板生賢治頭也不抬，像是早知道來人的身份，他隨意地說道：“他還不是什么少主，不要亂叫，若是讓老夫人聽見了，你怕是免不了挨上一頓打的?！?

“能被板生大人親自教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機會的，如果不是少主，我猜那也至少是少主強有力的候選者?！蹦凶油茢嗟?。

“有些事情還不是你能揣測的，還是不提也好，說說吧，是什么風居然把我們的雙面間諜都親自驚動了，居然親自跑到我這里來了?！?

板生賢治巧妙結束了男子提出的話題，詢問他來的用意。

“板生大人，您可別嘲弄我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猴子’就行?！?

自稱“猴子”的男子，從襯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張信紙遞給板生，嘴上說道：“這是東京都內關于異種蜘蛛卵的情況，您看看就清楚了?！?

板生接過信紙快速查看內容，終于忍不住罵道：“廢物，天照系的人就是一群廢物?！?

消瘦男子在一旁說明道：“我出云系斬殺了火蜘蛛與瘴氣蜘蛛，警視廳的人斬殺了水蜘蛛，天照系的人斬殺了石蜘蛛但是放跑了風蜘蛛。”

板生賢治說道：“天一這邊僅一個人就殺了三個妖怪，嬰兒蜘蛛、詛咒蜘蛛和統率蜘蛛，本以為這次可以圓滿解決問題，結果被一群廢物拖累了?！?

“板生大人，不過才跑了一個，真的有那么嚴重嗎？”那消瘦男子問道。

“猴子你不懂，根據我對那異種蜘蛛卵的尸體分解得知，它被下達的指令只有一個，就是要吸收人類血脈中的神明元素，復活某個異常大妖的頭顱?！?

板生賢治滿臉嚴肅地看向窗外，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