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燼的攤位僻處角落，人跡罕至，一上午僅有五十余人經過。

相較核心攤位一刻鐘便逾百人的客流量，他這方寸之地更顯冷清。

方燼百無聊賴地待著，忽然想起自己以前進貨擺攤的場景，同樣因為無人問津難以維持下去，

“當真蹊蹺...”

他蹙眉端詳懸在篷頂的素白布幡，上書幾個墨字遒勁分明，隨后又自嘲搖頭。

又等了一個時辰，方燼從儲物袋摸出風干肉脯就著清水咽下。

雖未至辟谷之境，但煉氣三層的修為已令他的耐餓性遠超凡人。

又過須臾，方燼眼皮漸沉，忽被窸窣腳步聲驚醒。

抬眼但見個青衫弟子踏著石板路走來，肩上金毛小猴正抓耳撓腮，黑曜石般的眼珠骨碌轉著圈。

方燼心頭微動，卻見那弟子行至三丈外突然駐足，目光逡巡間忽嘆著氣轉身。

方燼心中疑惑，快步追上攔在對方面前：“師兄留步！可是要查看靈獸狀況？”

弟子駐足打量他腰間玉牌，頷首道：“我這靈獸確有異樣。”

“我這猴兒確實出了點問題，”

聽他這樣說，方燼追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在我攤位前折返？”

“你不過外門弟子，尚未突破煉氣中期，如何查驗？”對方語氣帶著質疑。

方燼恍然，原來自己的腰牌讓此人不夠信任自己。

他當即拍胸保證：“師兄你放心，我或許不能治，但查癥當無問題。”

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內門師兄半信半疑，“丑話可說在前面，猴兒若是真的如你所說，我才會支付你報酬。”

方燼渾不在意，帶著他前往自己的攤位：“今日首客免費查驗，不收你分毫！”

那內門弟子跟在身后，眼里帶著懷疑的目光，腳步卻一直跟著到了攤前，

引路時瞥見有人駐足觀望，方燼暗下決心必要探明此猴異狀。

待他重新落座于木椅之上，他肅然問道：“你這猴兒有何癥狀？”

那攤主將猴兒抱著，一只手送至方燼眼前，娓娓道來：“我這猴兒名叫長耳獼猴，素來聽覺敏銳，如今卻如失聰，須高聲呼喚方有反應。”

聽他如此說著，方燼這才更加認真地打量起這只特殊的小猴子，

小猴如人腦大小，尚處在幼年期，

雙耳肥厚異常，耳廓疊滿褶皺，耳垂垂落足有一寸有余，

他將蜷縮的小猴攬入懷中，猴兒黑曜石般的眼珠惶恐顫動，軀體瑟瑟發顫。

“如何？”內門弟子急道，一時間弄不清眼前人是真材實料還是江湖騙子。

方燼默然不答，他并不會任何醫術，對于靈獸的情況也不了解，

但是可以憑借著法力注入靈種，從而探查這些靈獸的情況，

修為達煉氣三層后，靈種植入速度雖隨修為提升，卻也會受到靈獸的抵抗，

若遇激烈反抗，非但功虧一簣，更可能如上次烈火蟻般釀成慘禍。

再三思索后，方燼取了一塊肉干遞給小猴，猴兒雙手抱住，痛痛快快地吃了起來，

“稍后需師兄協同安撫，若靈獸抗拒則探查難成，”方燼沉聲說道，盤坐間將幼猴置于身前，

猴兒邊啃食邊好奇打量著他，隨著其主人將手掌按在肩頭，懼意稍減，卻仍縮著脖頸警惕地盯著方燼。

見到這一幕，方燼面帶愁色，細思之下，咬牙自儲物袋拈出張瑩白符紙。

此乃金云所得靜心符，修煉已耗其二，余三張本欲留作后用，一張符紙可以保持三個時辰的效果，

只不過為了自己的賺取靈石的計劃，方燼只得將其取出，爭取打響這第一炮！

看到他手中的符紙，那內門弟子眼神微動，

他并指掐訣誦咒，符箓頓時泛起月華般的白色清輝。

“疾！”

符箓貼附瞬間，瑩白光華浸透幼猴周身。

一股寧靜的氣息瞬間蕩漾開來，有些躁動的靈猴情緒變得平靜，就連主人眉間褶皺也舒展三分。

“此符效果不錯，或許此人真的有些本事！”

他心中想著，對于方燼忽然產生了一絲期待，

方燼略一抬眼，捕捉到對方眸中細微的情緒波動。

目光重新落回小猴身上時，他下頜輕輕一沉。

幼獸緊繃的肌肉逐漸松弛，瞳孔里躍動的驚懼已然褪去，眨眼間竟透出幾分依戀。

方燼見狀，立刻將二指點在對方天頂之上，法力如絲般慢慢滲入其體內，

隨著法力的慢慢注入，方燼開始在小猴體內凝聚靈種，

若只是單純地注入法力，他并不能感受到此猴體內的異常，

但是凝聚靈種之后，就可以憑借靈種在宿主體內的感受能力從而探查其情緒和狀態，

時間緩緩流淌，圍觀人群已聚成半圈，竊竊私語起來，

“此人不過外門弟子，也會醫治靈獸？”

“要我看，這位師兄只怕要被騙咯！”

“看下去吧，沒有幾把刷子怎會隨意出來擺攤？”

七嘴八舌的議論里，幾個內門弟子抱臂冷笑。

若是醫治靈獸如此簡單，御獸宗內早已人人都成了醫師，

要想成為醫師，要具有過人的靈覺，還得修習特殊的法門，

甚至還需識得各種靈獸，了解靈獸身體構造，經過大量的實踐后，通過宗門考核，方可成為一名醫師，

縱是那掛著醫師名號的弟子，也不過堪堪摸到醫師的門檻罷了，

可即便如此，在眾弟子當中仍舊是個香餑餑的存在。

此刻的方燼心無外物，法力如春蠶吐絲般在幼獸體內游走，

游走的法力氣絲漸漸在靈猴腦部聚作米粒大小的光核，歷時半個鐘頭才凝實成形。

在這段時間內，圍觀者散了大半，唯余零星幾人抱臂觀察著，

“就要快凝聚成了！”

隨著猴兒身體傳來輕微震顫，靈種終究是完全凝聚了出來，

方燼手指不斷游走在小猴體表，借著靈種探查全身后，皆無反應，卻在觸及內耳時感知到細微波動。

“耳朵好難受！”

他立刻催動靈種探入耳蝸，果然觸到團淤塞的濁氣，似是某種蟲毒淤積所致。

“內耳中似乎堆積了某種毒素，這才導致內耳處發生病變，影響聽力？”

心中如此猜測著，方燼剛要繼續探查，小猴突然甩頭掙扎，險些震開他的指尖。

他心頭微凜，當即按住幼獸脊背，法力如退潮般自其體內抽離。

這番強行收束引得小猴四肢亂蹬，主人急得探出雙手，卻在瞥見方燼冷肅神色時僵在半空。

半晌后，方燼收回手指。

小猴雖恢復常態，眼中卻浮起驚懼與怒意。

方燼并不理會，只在心中梳理探查所得。

“如何？”見對方面色幾度變化，主人急聲發問，周遭未散的人群也凝神屏息。

“此事我已明了，且聽我說來。”方燼略整衣袖，臉上的表情充滿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