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個穿著樸素，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從藥房中快步走了出來，她的腳步顯得有些匆忙，眼神中滿是欣喜，她正是徐陽的母親，白淑嫻。

“兒子，你終于回來啦？”白淑嫻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仿佛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徐陽看到母親，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嗯，媽，我回來了。”

白淑嫻快步走上前，拉住徐陽的手，上下打量著他，眼中滿是心疼：“你瘦了，之前在醫院實習……累壞了吧？”

“還行。”徐陽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低沉。

之前一年，在大醫院實習，壓力大不說，工作時間還長，有時候通宵達旦，經常兩三天連軸轉不能休息，即便能休息，也是一天睡那么三四個小時。

要知道，他們只是實習生，還不是規培生，而那些規培生比他們更慘，壓力大的規培生甚至有扛不住壓力跳樓的。哎，真的是社會牛馬。

他收攝心緒，忍不住問道：“對了，爸呢？”

白淑嫻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在樓上，剛睡下。”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在掩飾內心的擔憂。

徐陽點了點頭，心中越發忐忑。

他跟著母親走進廂房，樓梯口處，一個靈動的女孩探出頭來，看到徐陽，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哥，你終于舍得回來啦？”女孩的聲音清脆而歡快，帶著一絲調侃。

徐陽抬頭一看，是他的妹妹，徐瑤。她今年十五歲，長得靈動可愛，一雙大眼睛像星星一樣閃爍著光芒。

“瑤瑤，別鬧。”白淑嫻輕聲訓斥道，但眼中卻帶著一絲寵溺。

徐瑤吐了吐舌頭，跑下樓，拉著徐陽的手：“哥，我帶你去見爸。”

徐陽點了點頭，提著兩只大箱子跟著妹妹走上樓。

樓梯很窄，木質的樓梯踏板在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很明顯的年久失修。

“哥……你拿行李回來了？居然有兩個這么大的箱子……”徐瑤一邊說，一邊去幫忙提箱子，當她去提其中一個，大吃一驚：“哇，好重，哥，你都放了什么東西在里邊啊？太重了，我根本提不動。”

身后，老媽忙接手，箱子入手，她也感覺手猛的一沉。她的眼神中亦閃過一絲詫異。

徐陽尷尬道：“那個……媽，你幫我先把箱子放到我房間，我和瑤瑤去看看爸。”

白淑嫻點了點頭，雙手提著箱子，腳步略顯沉重地放到徐陽的房間。

徐瑤則拉著徐陽的手，踏進了父母的房間。

這是一間布置簡單的臥室，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徐陽的父親徐逸海此時正躺在床上，他才五十出頭，但臉上帶著不該有的滄桑，而且是滿臉病容。他的頭發有些花白，臉上刻著歲月的痕跡，顯得格外憔悴。

他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徐陽，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爸……”徐陽站在床邊，聲音有些哽咽。

“回來了？”徐逸海的聲音很輕，但帶著一絲威嚴。

“嗯。”徐陽點了點頭，不知該說些什么。

“坐吧。”徐逸海坐起身，指了指床邊的椅子。他的動作顯得有些吃力，但依然保持著父親的威嚴。

徐陽坐下，看著父親的臉，心中滿是愧疚。他知道自己和父親之間的矛盾，但他從未想過，父親會病得如此嚴重。

“你媽跟我說了，你工作找得并不太順利。”徐逸海的聲音很平靜，但徐陽能感受到其中的關懷。

“嗯。”徐陽低下頭，不敢看父親的眼睛。

這時，徐逸海露出難得的微笑，說道：“放心，沒事的。”

徐陽一愣，抬頭看向父親，父親臉色蠟黃，比他之前離家時狀態差太多太多了。

父親擠出笑容道：“找不到只是暫時的，放心吧，慢慢找總會找到的，其實，這些日子我已經想通了，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我不應該把我自己想做的強加給你，這對你不公平……你放心，以后我不會再干涉你的想法，強迫你做任何事……”

徐陽有些震驚，父親……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很強勢的。這樣的轉變直接讓徐陽有些措手不及。

父親繼續道：“咱們家的中醫館開了三代了，從你曾祖開始，就用中醫開啟了濟世救人之路，曾經的‘古生堂’門庭若市，車馬盈門，聲名更是悠揚遠播。”

“但奈何六七十年代時山河巨變，很多家傳醫術就此中斷，隨著歲月更迭，咱家的醫術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這里，大多數家傳醫術都沒有得到傳承……”

“我當時就像你現在這樣，對中醫不屑一顧，等我擺正心態，想要認真繼承并發揚光大的時候，發現傳承已經沒了，哎……所以，你現在只看到我半吊子的醫術……這是我的遺憾……”

“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強撐著‘古生堂’，就是因為它有它存在的價值，我不想看到它毀在我的手上……等我去了，我又怎么有臉面見泉下的列祖列宗？”

“不過現在時候到了，我決定關掉醫館，通知過幾天就張貼出去，說起來，我們一家都是靠著醫館糊口，你和瑤瑤更是因為醫館哺育才順利長大，你和瑤瑤還上了大學，你甚至都走上了社會……醫館關門，怎么樣都要通知一下，以感謝鄰里街坊多年的照顧……”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無奈和遺憾。

徐陽抬起頭，看著父親，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和父親之間的矛盾，但這一刻，他突然有些理解父親的想法。

“爸，我……”他剛想開口，卻被父親打斷了。

“兒子，什么都不用說了，我懂……你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以后再說。”

徐逸海閉上雙眼，似乎有些疲憊。

“行了，我想睡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徐逸海說完，躺了下來，還翻過身去，背對起徐陽。

但徐陽明顯感覺到父親一只手捂著肝區，身體略微顫抖。

徐陽無奈，站起身離開，他輕輕關上門，走出了房間。

屋外，徐瑤看著徐陽道：“哥，這次回來，是不是看到老爸蒼老了許多？”

“嗯。”徐陽點頭，他鼻子有些發酸，心頭還仿佛堵著一塊石頭。

徐瑤嘆了口氣，擔憂道：“也不知道老爸能不能把自己的身體調理好，哥，我很擔心呢，你說，老爸會不會死？”

她的聲音很小，帶著一絲顫抖。

徐陽直接被妹妹的話問住了！

在他的認知里，中醫根本調理不了中晚期的肝癌！

理性的說，老爸肯定會死，就看還能撐多久罷了，也許可以再撐兩個月，或者三個月。

從老爸的臉色，還有他下意識捂著自己的肝區和腹部來看，肝癌的病程發展很快，現在父親已經有嚴重的腹水和肝區疼痛了。

“我也不知道。”徐陽搖頭，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認知告訴妹妹，他感覺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