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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抗爭

“你們倆聽好了,方子是雞血藤30克,夜交藤30克,丹參30克,細生地20克,南沙參15克,當歸12克,麥冬10克,姜黃10克,郁金10克,金鈴子10克,柴胡10克,砂仁10克,萊菔子10克,胡元10克,薄荷3克……”白淑嫻娓娓道來。

徐逸海等白淑嫻報了方子,又說道:“煎法也跟她們說一說。”

白淑嫻道:“先用冷水浸泡藥物一小時,浸透后煎煮,首煎沸后文火煎一個小時,二煎沸后文火煎半小時,煎好后兩煎混勻,每日服一劑,每劑分早晚兩次服用,連服十日,每三天看效果進行加減……”

白淑嫻娓娓道來,徐瑤聽著,頻頻點頭,看來,她是聽出了一些門道。

徐陽同樣如此,不過,他卻是面無表情的表情。

徐逸海看著兩人,考較道:“你們誰來說說這方子的藥理?”

徐瑤一直都比較活躍,立馬道:“我來說我來說,我知道。”

看徐逸海點頭,徐瑤思索著概括道:“南沙參、細生地、麥冬滋水涵木,養肝柔肝;姜黃、雞血藤活血化瘀;柴胡、郁金、薄荷疏肝理氣;當歸、丹參養血和血;還有夜交藤養血安神,這些藥一同合用,有滋腎、養肝、疏肝、通淤疏堵以及和血之功!”

徐逸海和白淑嫻對視一眼,雙雙點頭,徐逸海更是不吝表揚:“不錯,小小年紀,能懂得這些藥理方解,很難得。”

他贊了徐瑤,又對徐陽道:“你有什么補充的嗎?”

徐陽知道,這是父親對他的考較。

他想了想,沉吟說:“砂仁、萊菔子……可治腹水;元胡可遏制并緩和肝區疼痛;還有細生地,如果大便糖膩可酌減,如果大便干結,可加量……”

徐逸海和白淑嫻一聽,頻頻點頭。

徐逸海道:“不錯,真不錯,中醫的藥理還沒有丟,不過湯藥只是其一,接下來,還要輔以針灸!兩者合用,才能發揮顯著功效!”

徐陽和徐瑤點頭,徐家家傳醫術的精粹就是湯藥和針灸共用!

當然,針灸操作起來比湯藥復雜得多。

所謂針灸,其實細分為針刺和艾灸。

針刺是以針刺入人體穴位治病。

它的依據是“虛則補之,實則瀉之”的辨證原則,進針后通過補、瀉、平補、平瀉等手法來調節軀體,以達到治病的目的!

艾灸則是以火點燃艾條,燒灼穴位,將熱力透入肌膚,以溫通氣血。

總的來說,針灸可以刺激體表穴位,并通過全身經絡的傳導,來調整氣血和臟腑的功能,從而達到“扶正祛邪”、“治病保健”的目的。

徐陽從小就學針灸,自然了解這些最基本的針灸理論。

甚至,他對穴位、經脈等,也有很深的涉獵,家傳的兩本厚厚醫書和眾多筆記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翻得稀爛,背得滾瓜爛熟。

當然,翻是翻,背是背,有很多內容他其實也沒完全讀懂,雖然,從初中開始,他就坐在父親身邊看他接診,后面也開始上手輔助診斷,甚至開藥,行針之類,但總的來說,還是缺乏長期的實踐,以至于針灸的手法也還有些稚嫩!

不過,總的來說,他對穴位和經脈的了解比現在很多醫院里專業的針灸師還要精深。

而導致他對中醫改變看法的是三叔的死!

三叔得的是腎炎,因為每當一回事繼兒發展到尿毒癥,老爸給他治療,方子,針灸全都用了,還是沒能治好,三叔腎衰竭而死!死的時候才四十歲出頭,三叔死后,三嬸來古生堂鬧,說是老爸害死了他,還說他是幫兇。

徐陽就是在那個時候受了刺激,決定棄中醫轉學西醫。

“孩子媽……開始針灸吧……”

徐逸海躺好,讓白淑嫻下針。

白淑嫻尋穴準確,下針手法快準狠,分別在足三里、太沖、肝俞、期門、中脘等穴下了針。

而下針的手法有些復雜,大體以瀉法為主,或提或插或捻或轉,看得徐陽嘖嘖贊嘆。

這手法,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一看就是長期針灸實踐才有的手法。

下針完畢之后,徐逸海又道:“孩子媽,這幾個穴位留針半小時……接下來再增加幾處穴位,分別是陽陵泉、內關、膻中、三陰交……”

白淑嫻聽了,點頭執針,一針針入穴,手法同樣是以瀉法為主。

所謂瀉法,是通過特定的針灸手法“祛邪通絡”。

瀉者,瀉其邪氣也。針下緊而疾出,不閉其孔,這就是瀉針。

十幾分鐘后,徐陽看老媽的下針和手法,有一種大開眼界之感。

捻轉、提插、迎隨、呼吸、開闔各種瀉法信手拈來。

他注意到,老媽用的瀉針手法,強刺激,手法重,頻率快!

進針得氣之后,捻轉針的方向是逆時針,與補法相反。

而且,老媽重插輕提,出針之后竟還用了開闔瀉法,也就是出針后并不按壓,而是搖大針孔以瀉邪。

中醫跟西醫不同,西醫有惡性腫瘤的說法,但中醫卻沒有,在中醫看來,腫瘤都是“壞死的淤堵”。辯證之,無外乎氣滯血瘀、氣滯痰凝、濕毒瘀阻、正氣虧虛等等。

瀉針正是對癥的針法。

老爸被針刺得面色疼痛,大汗淋漓。

有這種反應,徐陽松了口氣。

這種針法,本來就能產生較強的酸麻和鼓脹感,如果沒有這種感覺,就達不到瀉邪氣,散淤堵的作用。

四十分鐘過去,針刺結束,緊接著立刻進行艾灸。

艾灸的部位,同樣是這些針刺過的穴位,每個穴位都溫和的灸上十五分鐘。

這一通針灸下來,就花了一個小時左右。

此時,老媽也是累得頭冒虛汗,手腰酸麻。

而老爸身體由酸麻脹痛,氣血搬運加速,排邪去淤之后,整個人極其困頓乏力,一副嗜睡睜不開眼的樣子。

白淑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給父親蓋上了一條薄毯,示意徐陽兩兄妹退出房間,讓老爸休息。

出了房間之后,徐陽想了想,問道:“媽,爸的針灸強度一直都這么大嗎?”

白淑嫻搖頭:“怎么可能?之前兩個月針灸的穴位少一些,現在才增加了多個穴位,你爸說了,針灸不可操之過急,必須循序漸進。”

徐陽點頭。

老爸是對的,針灸確實不能操之過急,可即便針灸這些穴位,想要治愈惡性腫瘤也是不可能的。

這些針灸手法,是可以緩和惡性腫瘤的癥狀,但卻無法治愈,也就是無法根除。

肝癌的惡性程度,頑固程度,根本遠超想象。

所以在徐陽看來,老爸老媽制定的湯藥加針灸方案終究無用!

白淑嫻似乎看出徐陽心思,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覺得湯藥加針灸也是徒勞?”

徐陽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眼圈泛紅的默默點了一下頭,卻什么話都不出口。

爸媽也在抗爭,雖然不是他設想的用西醫去抗爭,但他們也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在抗爭啊。

誰又能說西醫治療中晚期的惡性癌癥就一定能成功呢?

相反,西醫治療之后能活過一年期的十不足一。

而一年之后,死亡率幾乎也是百分之百啊。

只要患上惡性腫瘤,中晚期,就是這么殘酷!

“沒事,你爸會繼續改進的,他沒有放棄,為了你們,他也不會放棄。”白淑嫻突然篤定地說。

老媽的話,突然讓徐陽鼻子一酸,眼淚直接就溢滿眼眶。

但此時此刻,他也有些理解父親和母親了。

面對“絕癥”,他們其實并沒有放棄!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方法全力以赴!

他之前一直認為父母堅持用中醫治療就代表放棄,是認知缺失,是自暴自棄……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從某種程度上,他誤解了他的父母……

現在,他懂了,能理解了一點父母。

耳邊,傳來徐瑤的哭泣聲:“媽,我真的不想失去老爸,你……你和老爸可要加油啊……為了我和哥,你們不能放棄……”

說完,她哭得稀里嘩啦的。

白淑嫻嘆了口氣:“傻孩子……人,終有一死……你又何必……”

“不不不,媽,你不許這么說。”徐瑤猛搖頭,不接受的樣子。

“行行行,媽不說媽不說好吧……你呀,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徐陽看著母女倆抱在一起寬慰,他眼中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溢出了眼眶,雙手下意識緊緊的攥成了拳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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