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次元的存在，不同實力級別的存在。

螞蟻和巨龍，潮蟲與白鯨。

即便是魔王時期的諾紋妲，也無法讓一位至高天使產生任何動手的念頭。

祂們就是這樣不講理的強大。

【是你么……你身上有濃郁的混沌氣息……還有一些更加骯臟的……】

天使緩步向著諾紋妲走去。

祂完全不曾在意方才隨意踩死的洛文。

在祂馬上要走到諾紋妲跟前的時候，他的一只翅膀突然詭異的墜落了下去。

【嗯……？】

天使側過身，看到了那半龍人渾身血淋淋的站在地上，兩只爪子抓著祂的羽翼，正如同一條瘋狗一般奮力撕咬著。

【倒是忠誠。】

天使隨意的揮出了手中那四米長的巨劍。將那不知為何復活過來，并緊緊咬住祂翅膀的半龍人再度被一分為二。

“嘎！！”

被砍作兩半的半龍人飛出去五米多遠后落在地上，可他的嘴巴還發出嘎嘎的聲音，下身也在奮力地蹬腿。

顯然，這還不足以讓它死透。

【頑強的生命力……如果不是服侍于惡，該有多好。】

天使露出了慈悲而惋惜的面容。

【你也曾剝奪無數生命，業報既至，我允你解脫。】

祂舉起了手中的劍，一道自天界降臨的光芒照射在了半龍人的身上。

“洛文！！！！”

自天使的身邊跑過，諾紋妲面色凄慘地奮力撲向了那道光。

一道道尖銳的結晶貫穿了半龍人的身體，將它撕扯的破碎糜爛，待到光芒湮滅，半龍人已經不見了，而那名為“洛文”的殘渣掉落了下來。

……

諾紋妲堪堪接住了洛文的殘軀，并被重壓一下子壓倒在了地上。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身體在行動。

那一米八五的傻大個，如今只剩下半個身體了。

背對著那刺眼的圣光，諾紋妲緊緊地摟著自己的信徒。

自己連著兩次誤判害死了他，而他也連著兩次撲向了靠近自己的威脅。

他又做錯了什么呢……跟了我這個無能的神祇嗎？

“對不起……”

諾紋妲后悔自己冒領了飽腹之神的信仰，也沒能盡到一個神祇保護信徒的責任。

洛文那對兒琥珀色的眼睛依舊無法理解發生了什么，他看著諾紋妲，張開嘴，發不出聲音來。

在她背后，純凈而圣潔，仿佛圣樂交頌出的音律響起：【我還是無法理解，那賊不惜偷竊尊主的所有物，為的到底是什么？】

祂在疑惑，諾紋妲也同樣感到一陣荒唐好笑。

原來如此……

賊神那個喪心病狂的偷子，竟然偷到了老女人頭上。

殺死一個賊神根本不需要圣光老女人出動這種兵器，所以很顯然，那家伙是擅自追著賊神來到這里的。

這個家伙瘋了嗎？

那圣光老女人的獨裁欲極強，不管出于什么動機，私自來到人類世界便會被那老女人視為背叛。

這位忠誠的天使為了不被責罰，勢必會滅口自己二人。

果不其然。

天際再度降下一道光。

諾紋妲決定抱緊洛文的腦袋。

她畢竟是當神的，雖然只是冒充，雖然一直在騙。

但作為神的自尊心，她還是決定用自己孱弱的后背，替這可愛又可悲的虔信者遮擋一些傷害。

誰叫他是她這輩子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信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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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茜米亞瞑闔雙眼，不去看沐浴在圣光之中的二人。

一個散發著骯臟氣息的混沌神，以及一個魔物中的特例——這兩個顯然都不會是賊神會花費大代價去拉攏的。

浦茜米亞很不解，祂的忠誠讓祂決定調查這件事，可如果得不到答案，尊主就會質疑祂的忠誠。

……

對了，剛剛那個混沌神稱呼半龍人為什么來著……洛文？

不是叫科特爾么……

算了。

那個神大抵就是當時偷偷跑到人類世界，冒充著所謂的魔王，為非作歹多年的諾紋妲吧。

人類到底還是沒能審判她的罪愆，雖不是特意，但也算幫人類解決了一個后顧之憂。

【嗯？】

祂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由得睜眼看向那圣光所在。

只見一道道赤紅色鎖鏈縈繞著圣光盤旋而起，絞在那圣光之上，一點點地將像是擰麻布一樣絞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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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消散，諾紋妲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懷里的信徒。

她并未被圣光之中的棱晶貫穿身體，按理說，自己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才對。

但是她依舊活下來了。

懷里的洛文……變輕了。

諾紋妲低下頭，看到的卻是自己懷中抱著的不是洛文，而是一具血肉模糊，焦黑發爛的肉塊。

“洛文，洛文！？為什么——喂！”

她的眼瞼痙攣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最后都沒能為信徒擋一次傷。

只是有幾個圓滾滾的東西從她面前飄過，吸引了她的視線。

七枚血紅色的圓球，在環繞在她周圍鎖鏈的之間幽幽轉動著。

脖子上的紅色項圈也再度出現了。

諾紋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感覺眼前有些怪怪的。

她的眼睛忽然看到了一排排不斷冒出來的紅色文字。

這種文字很特殊，她從未見過，但卻不可思議的能讀懂其中的含義。

【這是由不可戰勝的敵人發起的戰斗嗎？】【或許是，他很強。】

【你倒下之后，你珍貴的朋友會跟你一起消失嗎？】【是的，他好像沒打算放過溫答。】

【這是出于為了填飽肚子的私欲而進行的戰斗嗎？】【不是，我已經吃飽了。】

【這是會讓無辜者犧牲的戰斗嗎？】【當然，我的姊妹怎么會得罪這么強大的人。】

【你現在擁有不舍得讓你死去的朋友、親人了嗎？】【嗯。】

【你還愿意接受自己到目前為止所貫徹的信念嗎？】【是的。】

【你還愿意繼續去見證，去歌頌這個美麗的世界嗎？】【嗯？當然。】

七排血色的紅字在諾紋妲面前鋪開。

看著像是不知道誰在向洛文提問，而應當已經死去的洛文在給予回應。

忽然，那七枚赤紅色的珠子開始晃動，連帶著鎖鏈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它們在一陣明滅之后，同時亮了起來。

鎖鏈開始轉動，纏繞在洛文的身體上。

地上的龍尸斷口處鼓出了大量的鮮血，向著洛文身體的殘渣開始匯聚。

漸漸地，那焦黑發爛的尸體開始鼓動，被圣光砸開的肋骨開始往回收攏，暴露在外的心臟也跳動的愈發有力。

浦茜米亞也注意到了那七顆血色的珠子，旋即，天使由石膏組成的悲憫的臉露出了驚駭和恐懼的表情。

【那是什么，等等，那個東西……怎么會是你？】

在清楚那七個血色珠子的模樣之后，浦茜米亞的身體抖了一下。

千萬頌歌交織而出的聲音突然開始顫抖：【我都干了什么……竟然是我親手……不行……】

祂猛地抬起右手的劍刺向二人，可此時卻有一道漆黑的裂縫在諾紋妲身前出現。

身穿白色裙子的圣女自裂縫之中跳出，她用手中握著一把漆黑的釘子格擋開了天使的兵刃，同時抬起頭來瞪著天使。

在圣女眼眶內的眸子，是一對兒綠色的蛇眸。

那是惡魔的標志，而那雙眼睛此時散發出的魔力，將圣光老女人最鐘愛的兵器禁錮了剎那。

“誒！？薇薇安？”

諾紋妲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看到一頭惡魔如此驚喜。

而更沒想到，一頭惡魔竟然能通過凌空翻身的一記踢腿，直接將至高天使踹飛出去兩三米。

自己到底還是小看了這頭惡魔大君的分身。

【惡魔——！！！】

被擊退的天使振劍低吼，憤怒的表情充滿了祂的面龐。

薇薇安什么都沒說，她看向了諾紋妲懷里那緩緩恢復身體的洛文，面色一沉，突然一把推開了諾紋妲，將洛文拉進自己的懷里，并不假思索的舉起手中的漆黑釘子，猛地刺進了洛文的心臟。

那舉動像是要殺死吸血鬼的獵人一樣。

“喂！？你在干什么！？”

“別讓他跑了。”

惡魔大君的化身冷靜地抱著洛文，她顯然并不把圣光女神的王牌放在眼里，甚至話語中的意思像是要讓諾紋妲把對方滅口一樣。

跑？

誰？

諾紋妲腦子有些發懵。

就算是惡魔大君的本體降臨，對至高天使而言也不過是稍微有些棘手的對象而已。

能趁其不備踢開已經屬于是中了頭彩，對方只要認真起來，死的人無非是多了一個而已。

誰跑？

等等？

諾紋妲猛地回過頭來，發現那理應占據絕對優勢地位的浦西米亞竟然真的調轉了頭，祂并未繼續發動攻擊，而是沖向了天空，試圖返回神界。

薇薇安竟然真的把一位至高天使給嚇跑了？

就算惡魔大君不該有這么強啊？！

薇薇安死死摁著黑色的釘子，怒視著想要離開的天使，突然她嘴唇一努，吐出了一口黑血，臉色也跟著變得煞白。

她的雙眼再度變成墨綠色的蛇瞳，在低語了一陣晦澀難明的惡魔語之后，天空中出現了一雙漆黑的手壓向了馬上要觸碰到神界裂隙的天使。

浦茜米亞并未揮劍，僅憑著身上散發出的圣光便足夠輕松地將那雙手融化成黑色的煙霧，可那黑煙散去，惡魔的力量還是污染了神界之門。

為了防止惡魔入侵神靈位面，眾神共同契定的機制讓神界通路迅速閉合，將人類位面與神界的通路再次被中斷。

【惡魔——你竟敢……】

浦茜米亞散發出了滔天的殺氣，但他懸停在半空，猶豫片刻之后，竟然沒有對薇薇安進行任何的報復，而是折返身體，扭頭就跑。

諾紋妲驚愕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為什么？

一位至高天使，竟然真的被這么簡單地嚇跑了？

“追上他，然后殺了祂！”

薇薇安凄厲的聲音混入了惡魔的音色，邪惡的綠色蛇眸緊盯著諾紋妲：“神界的通路已經隔絕，祂沒有受肉，力量已經開始衰退了，現在那個浦茜米亞已經看到了你我的臉，不想讓祂去跟圣光老女人打小報告，不想你，我，洛文都萬劫不復，就必須現在殺了祂！！！”

諾紋妲從未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一頭惡魔命令，去殺死一頭至高天使。

她的腦子晃神了一下，抬手指著自己：“殺至高天使？我？？”

“用你自詡聰明的腦子想想辦法！我已經把武器借給你了吧！？放心吧，我的位階足夠污染他了，你要是敢失敗——我寧肯把我本體招引至這個位面，也要滅了祂的口！！”

薇薇安雙手死命的壓住那根黑色的釘子，顯然，在她眼里用釘子扎住洛文比阻止至高天使更重要。

諾紋妲隨著薇薇安的話頭看向了身旁的袋子。

那里面裝著一顆來自惡魔大君本體的心臟。

確實，神和惡魔天生對立，彼此相互污染，力量相互抵消。

理論上，惡魔大君的心臟的確有可能殺死至高天使，就好像是肌肉發達的人類也會死于不起眼的河豚肉里的劇毒一樣。

但理論只是理論啊？

哪個人類在明知道有毒的情況下還會主動往嘴里送啊？

那至高天使又不是傻逼，這狗東西，不會是在騙我去送死吧……

“洛文大人是為了誰變成這樣的？？你心里一點數都沒有嗎！？你不是自稱洛文大人信奉的飽腹之神嗎？他如此虔誠，你就這么回應你的信徒！？”

惡魔的怒罵讓心慌的諾紋妲一愣，她緊咬牙關，低頭看著洛文的模樣。

媽的，說得容易……

你說的容易。

是了，不能讓那家伙跑回去。

但眼下除了自己那路邊一條的神權，以及一個只有對方傻逼到直接吃進身體里才會起作用的惡魔心臟之外，還有什么，還有什么能夠增加勝算的……

對了……

不是還有“這玩意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