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河灣鎮的“國王大道”上。
人行道上,洛嵐快步疾行,身畔時不時有馬車、鳥車碾過寬敞的水泥大路。
說起來,他也想過靠玻璃、肥皂、水泥……這些穿越者經常用的發明來擺脫赤貧。
不敢說和本地實力派索要利潤分成……至少拿點技術買斷費,從馬廄里搬出來,換個正經的住所。
但這些東西早就有了。
打敗過魔王的八位勇者的發明包括且不限于玻璃、肥皂、水泥、凸版印刷機、公交、漫畫報刊、名曲、詩歌、通俗小說……洛恩覺得他也許并不是第一個到訪的異鄉人。
就在洛嵐搖頭晃腦,似乎在警惕尋找什么時。
水泥道上,四只高大的陸行鳥并排疾馳,橙黃色的羽毛在夕陽下閃爍光澤,鳥腿肌肉強健有力,寬大的鳥喙微微張開喘著氣,時不時“kweh!kweh!”的歡快大叫,看上去很享受這份工作。
身后由它們拉著的一輛公交鳥車在塵土飛揚中快速前進,鳥車頂蓋上安著一臺留聲機,一靠近站臺就播放起《陸行鳥之歌》。
據說是創造了公共交通行業的第五勇者、樂之勇者“作”的曲子,目的是提醒人們公交車到站了?
這分明是想惡搞吧?
“好臭!”
洛嵐被陸行鳥那宛如榴蓮炒酸菜一般的古怪體味熏得連連后撤。
他之所以不愿意坐公共鳥車,除了省點錢,這股鳥味也是重要原因。
偶爾,他還能看到在路上行駛的四輪魔導動力車。
這種車一出現,馬車、鳥車紛紛讓路到一邊,行人旅者紛紛脫帽致敬。
洛嵐這樣沒戴帽子的“不體面人”,得四十五度鞠躬。
只有大人物才能用得起這樣的奢侈品。
在這種大人物面前失禮,挨頓揍都沒地說理。
不知為何,這幾天,這種“大人物專屬坐騎”似乎多了起來。
洛嵐走在大路邊上,一個鐘頭不到,竟然鞠躬了三次,都快把島國社交第一絕學學到手了。
“不是好事啊。”
鞠躬起身的洛嵐皺眉看著一輛掛著雙頭狼家徽的魔導車的背影。
像這樣突然有大量強者、貴人聚集的現象,在文學作品、影視、動漫、游戲……里都是要有大事發生的。
一想到這兒,洛嵐就有點想跑路了。
現在,大人物間一點小摩擦,波瀾傳導到他身上,說不得就是壓死他的巨浪。
不過,遷徙并非易事。
自行離開太危險,就算只沿著大路走,一旦在曠野過夜仍然危險。
天諭大陸的農作物都這么有戰斗力,洛嵐不敢想象需要冒險者血戰的怪物得是什么水平。
如果跟著大商隊或坐王國的城際交通專線會比較安全,但是價格很不便宜。
最關鍵的是,“半文盲”洛嵐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隨便亂跑,有可能會一頭扎進更危險的區域。
我要去哪兒?這是個很哲學的問題。
現在,饑腸轆轆的洛嵐進了城,就走進了一家“肯麥必”快餐店:
“一份奶酪黃油香腸面包,一份蒜香炸雞,一份麥香雞腿堡,一大杯冰可樂,謝謝。”
為了慶祝今天大賺一筆,他決定奢侈一把。
之前在碼頭做苦力,他吃得最多的是黑麥面包泡熱水,配有限一點的咸肉干,味覺都快被磨滅了。
很快,一位有著一對可愛橙色貓耳的菲林族服務員端著餐盤將食物奉上。
“服務業不能失去獸耳娘女仆,就如天諭大陸不能失去勇者。”
——第三勇者于自家的肯麥必連鎖餐廳的開業致詞。
從此,雇傭獸耳娘就成了肯麥必這家跨國餐飲巨頭的“祖宗之法”,直接改變了許多符合人類審美的亞人種族的命運。
尤其是溫順可愛的卡特斯族(兔耳妹)和菲林族(貓娘),每家肯麥必都會雇傭至少一位,好似寶可夢世界里的醫療中心與喬伊小姐一樣。
連帶著不少旅館、酒吧、餐廳……也模仿起來,卷的獸耳娘的工價越來越高,令洛嵐羨慕的口水直流,恨不得自己也長一對獸耳。
洛嵐迫不及待地開始享受這份晚餐。
白面包烤的外脆內軟,奶酪與黃油的濃香交織,香腸的咸香與面包的甜美相得益彰,每一口都仿佛融化在舌尖。
炸雞外皮酥脆,肉質嫩滑,蒜香與香料的味道在口中爆發。
酥脆的雞腿與軟嫩的面包輕輕碰撞,麥香與炸肉味襲擊他那匱乏的口腔。
一口解膩又冰的透心涼的可樂入嘴,氣泡在舌尖一跳一跳……
“啊——”
久違的感動讓他沉浸在這滿足里,眼淚盈盈。
思鄉病發作的洛嵐,似乎發出了很古怪的聲音。
周圍食客投來怪異的眼神。
‘糟了!’
……尷尬的洛嵐大腦史無前例地運轉,靈機一動,續著道:“感恩美食勇者,第三勇者萬歲!”
前臺的菲林族小姐姐朝洛嵐眨眨眼:“喔,客人真是懂得享受美食的好人呢喵。”
“說得好,美食勇者萬歲!”
“呦,炸雞萬歲!可樂萬歲!”
“忠!誠!”
一時間,肯麥必快餐店內對美食勇者的恩情泛濫。
‘我真他娘是個天才!’
人類各國餐飲業店鋪隨處可見第三勇者的雕像,就好比地球老家黑白兩道拜關公。
這讓半文盲洛嵐也能時刻想起美食勇者的恩情,避免社死的重大危機。
嗝~~
洛嵐心滿意足地抹抹嘴,結賬后提起鐮刀推門離開。
兩銀6銅,小費4銅,支出3銀幣。
面對楚楚可憐的獸耳娘,你怎么忍心不給小費?
再摳門的冒險者,也做不到啊喵!
可惡,狡猾又邪惡的老鄉!
飽餐一頓后,洛嵐便去大眾浴場泡澡,悠閑地將肩膀以下浸泡在熱水池中,舒緩著和植物打架的疲憊。
熱水松弛著緊繃的肌肉。
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爽!”洛嵐伸著懶腰,輕飄飄地走出浴場。
河灣鎮的入浴費并不便宜,按照購買力來看,也許比前世國內一二線大城市都貴。
畢竟這里僅僅只是一個內河航運節點而已,靠河靠山又靠森林,素有冒險者初始之地的名頭,在法提斯境內應該算不上大城市。
但工作結束就是要洗澡,有錢就去浴場,沒錢就去碼頭,保持衛生才不會得病。
夏天不洗澡,那還能活嗎?
走在回馬廄的路上,洛嵐盤點著今天的收支:
早上一大份咸肉面包1銀,晚上一頓瘋狂星期四大餐3銀,浴資1銀,凈收入5金2銀。
再加上碼頭抗包搬磚攢下的4金鎊,資金快要突破兩位數了。
“真他娘賺錢啊!要是天天都有這種賺錢的活就好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
黃金稻莊園里的水稻妖精再給力,三十多個農夫,十幾個會戰技的冒險者,一天就收割了大概二十分之一。
最多維持這個收益二十天,合同剩下的十天就只能和普通農夫一樣拿底薪了。
打完這個短工,手頭能攢下差不多120金鎊。
刨去20金鎊充當生活開銷,還能拿100金鎊買武器和防具。
“買武器防具,再入行當冒險者。”
洛嵐下定決心,準備入行干冒險者了。
他已經窮到不怕死的程度了。
一天賺到過5金磅,就沒法再回碼頭干3銀幣一天的苦力。
享受過炸雞可樂,就沒法再回頭啃黑麥面包和齁咸的咸肉。
通透的泡澡后,就開始懷念地球生活的好——狹小的城中村單間也比濕熱滂臭的馬廄可愛的多。
但裸裝去野外送,他還是抗拒的。
“……我還得加快學習文字,打聽情報,特別是關于職業者的。”
“要是有能抄的地方就好了,老鄉們也忒不當人了,一點門路都不留給我。”
一想到不能靠信息差躺著賺大錢,住別墅雇女仆,享受腐敗又美好的酒池肉林生活。
洛嵐頓時有些悲痛莫名,唉聲嘆氣起來。
“抱歉,打擾了,我是蒂娜絲,在當吟游詩人,您可以來看看我的表演嗎?”
一位藍發及腰的尖耳朵妹子攔下表情頹喪的洛嵐,遞來一張票。
“完全沒聽說過啊,不太感興趣,話說吟游詩人開演唱會?”埋頭打工的半文盲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孤陋寡聞了。
吟游詩人不應該拿著一把魯特琴四處亂跑,去酒館唱唱詩歌,或者在貴族的宴會上表演嗎。
演唱會?!
“吟游詩人的工作就是讓人打起精神鼓起勇氣啊,演唱會就是最好的方式,這可是樂之勇者大人的真理名言!
周末晚上九點,冒險者協會北門大廳,絕對要來喔。”
蒂娜絲朝著洛嵐眨了眨眼。
“我,我周末也還要工作啊,喂,票還你……”
心跳過了許久才平復的洛嵐回到自己租住的馬廄,覺得這澡算白洗了。
馬糞的臭氣,底層人勞累一天的呼嚕聲,可疑的褐黃色物體,隨處可見的稻草……臟!亂!臭!濕!
“唉~~”
洛嵐回到自己的隔間,又檢查了一遍陷阱,不放心地將錢袋放到內褲里,這才沉沉地倒在稻草堆上睡去。
“晚安,該死的異世界!Fuck you!!”洛嵐瞇著眼,朝天豎了一個中指。
呼嚕聲從馬廄隔間內此起彼伏的傳出。
半夜,濃厚的烏云突然遮蔽住了一紅一綠兩顆月亮。
一聲雷鳴撕裂了夜空,撕開了夏夜的寧靜。
緊接著,暴雨傾瀉而下,敲打在屋頂上,發出急促的聲響。
馬廄的木板在暴風中搖晃,熱氣、濕氣、臭氣混合起來,躁動起來。
就在此時,一道模糊的黑影突然出現在雨幕中,迅速靠近馬廄。
馬兒在角落里不安地嘶鳴,踢打欄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