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著想象中的某些人。陰冷的下午,樹蔭深處,幾只貓,瞇著眼,分散而臥。時間像退潮,留出灰亮廣闊的沙灘,每粒沙子都閃著光,凌亂交織成模糊的背景。暗中發光的還有屏幕??芍匾牟皇悄切┨崾净蛘`導的文字,而是我們仿佛從中跳脫出來……是它給我們留出了位置,用來說話,對另一些人。他們從哪里來,他們是誰,為何而來?這些瞬間里你沒法向他們提問,即使他們已逐次浮現眼前。他們是來自異度空間的陌生人。有時候,你無法知道彼此是否在使用同一種語言,盡管你們互相點頭致意,甚至握手微笑,他們浮現時你就在預計他們消失的時刻。他們來之前,你更在意的是這敞開的房間里各種東西出現的位置,散發的氣息,以及與他們之間可能的關系。一只黑貓,抖著蓬亂的毛,穿過樹叢。會唱歌的人,懂得樂器的人,喜歡魔術的人,即將去北方的人,嗜酒的人,會包粽子的人,戴黑邊眼鏡的瘦高年輕人,因為遺忘而未能到場的人,晚餐開始時才會出現的人,容易嘔吐的人……時間確實在倒退,我們在傍晚進入秋天深處,路口的大風吹得人腦海里不時泛白。說話令人體內空曠。這是化學現象。我們喝酒,似乎就是為了證明某些化學反應的清空作用。柔軟的皮囊,可以對應的是堅硬如玻璃酒瓶的夜晚,聽不到其他的聲音,除了心跳,因為沉到了深處,而燈光只能在瓶口搖晃,像點燃嘴唇的火焰。凌晨兩點,他們還在路上。不是來的,而是回去的。而之前臨近午夜時,他們還在末班地鐵里說著過于嚴肅的話題,它們就像浮動在夜海上的沉船碎片,令人沉默。倒頭睡下,然后醒來,在黑暗里聽著電腦機箱里風扇的響聲,發現外面樹冠里某些鳥是整天都在叫的……而直到重新聽見雨水管發出的異常清晰的流水聲,以及不遠處傳來的空洞的輪船汽笛聲時,你才意識到,時間已恢復了常態,正向前方而去,同時也在推動你,經過黑夜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