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08物業監控室**
老張的保溫杯在桌上震出細密的水紋,監控畫面定格在七件戲服消失在14樓防火門的瞬間。他哆嗦著點燃香煙,卻發現過濾嘴早已被冷汗浸透。
“三年前......“老張的瞳孔在煙霧中收縮,“也是梅雨季,十四樓搬進來個昆曲劇團。“煙灰簌簌落在泛黃的登記簿上,1704室的住戶簽名處洇著團褐色污漬——“白素秋“,字跡工整得像是用尺子比著寫的。
蘇寧夏的銅錢吊墜突然貼上監控屏幕,在戲服消失的位置燙出焦痕:“她們排練的是《牡丹亭》?“
老張猛地嗆住,煙頭在登記簿上燒出個黑洞。1704室最后七天的監控錄像正在屏幕上循環播放:每天凌晨三點零七分,七個穿戲服的身影準時從電梯走出,人數日減,直到最后只剩白素秋對著空蕩的走廊甩水袖。
“第七天早上,消防栓里發現了這個。“老張拉開鐵柜,塑料密封袋里的繡花鞋還在滲血珠,緞面上金線繡的并蒂蓮與王陽床底那雙如出一轍。鞋尖朝內擺成八字,正是梨園行當里祭鬼的擺法。
王陽的后頸突然刺痛,倒三角符號在監控藍光下泛著磷火。他看見屏幕里的白素秋轉過臉來——那分明是蘇寧夏的面容。
“叮——“
電梯抵達的提示音驚得老張打翻茶缸,褐色液體在監控屏幕上蜿蜒成符咒形狀。蘇寧夏突然拽著王陽后退三步,朱砂繩在兩人腳邊圈出警戒線。1704室的監控畫面正在實時直播此刻的監控室,畫面里的老張背后,七件戲服正從通風口緩緩垂落。
“快說!你還瞞著什么!“蘇寧夏的銅錢吊墜直指老張眉心。老保安的工牌突然崩裂,露出夾層里的老照片:二十年前工地奠基儀式上,七個民工手腕都畫著倒三角符號,而年輕的老張正捧著青花瓷茶具站在祭壇前。
整棟樓突然劇烈震顫,所有電梯同時停運。應急燈的紅光中,王陽看見防火門縫里滲出猩紅水袖,門板傳來規律的叩擊聲——三長兩短,正是梨園行當開戲前的暗號。
老張的喉嚨突然鼓起肉瘤,爆出戲腔念白:“良辰美景——“后面的話被噴涌的玉蘭花瓣堵在喉間。監控屏幕集體黑屏,浮現出血字戲票:座次號正是此刻的日期和時間。
蘇寧夏撕開老張的袖口,潰爛的皮膚上赫然是褪色的倒三角符號。她將朱砂拍在符號中央,老張頓時發出非人的慘叫,瞳孔里映出戲樓廢墟的幻影。
“第七個祭品不是白素秋......“老張最后的喘息帶著鐵銹味,“是那年唱杜麗娘的小......“話未說完,通風口垂落的水袖猛然纏住他的脖頸,將人拽進天花板深處。
**上午9:47**
消防通道里,王陽踩到張泛黃的戲單。民國三十六年七月十五的《游園驚夢》,主演名單被血漬覆蓋,但殘存的“素“字筆鋒與白素秋的簽名完全相同。戲單背面印著倒三角符號,符號中心用朱砂寫著今天的日期。
**下午3:14市檔案館**
王陽的手指在微縮膠片機上停頓,泛黃的《濱城晚報》上,1943年7月15日的頭條新聞突然滲出褐色的液體。蘇寧夏的銅錢吊墜在玻璃窗上磕出清脆的響,倒映著報紙照片里坍塌的戲樓——殘垣斷壁間,七個倒三角符號正在滲血。
“有人跟蹤。“蘇寧夏突然合上窗簾,朱砂繩在門把手上燙出青煙。王陽摸到后頸的符號,發現原本暗紅的紋路變成了灼眼的金紅色,像是有熔巖在皮膚下游走。
檔案室的白熾燈突然頻閃,在明滅的間隙里,王陽看見閱覽桌上多了個青灰色信封。信封表面布滿霉斑,封口處卻粘著新鮮的血漬,倒三角符號在血污中若隱若現。
“別碰!“蘇寧夏的警告遲了半秒。王陽撕開信封的剎那,七根玉蘭花瓣從夾層里飄落,每片花瓣上都用金粉寫著“忌“字。信紙是戲單背面改寫的,泛黃的紙面上爬滿暗紅色字跡:
“王先生臺鑒:
梨園舊事莫深究,陰陽兩界本殊途。若再執迷,恐君將步白素秋后塵。三日后亥時,望慎擇。“
——知名不具
信紙突然自燃,青綠色的火苗舔舐過字跡,燒焦處竟浮現出新的信息:密密麻麻的倒三角符號組成城市地圖,每個符號中心都標著日期——最近的標記正是今天,位置在城南火葬場舊址。
蘇寧夏突然用銅錢割破指尖,將血珠甩向燃燒的信紙。火焰瞬間轉紅,灰燼在空中聚成戲樓輪廓,樓前七盞白燈籠依次亮起,映出燈籠上的人影——前六個都是工地死者,第七盞里赫然是王陽的側臉。
檔案柜突然發出巨響,裝著舊報紙的鐵盒接二連三摔落。1943年到2023年的所有7月15日報紙鋪滿地面,每份報紙的社會版都用紅圈標著失蹤案報道。王陽踩到最新一期的報紙,油墨未干的版面上印著他和蘇寧夏今早走進檔案館的照片。
“這是警告也是邀請。“蘇寧夏將銅錢按在灰燼地圖上,城南火葬場的位置開始滲血,“他們在準備最后的祭壇......“
整棟樓突然斷電,應急燈的綠光中,檔案柜的玻璃門映出無數穿戲服的身影。王陽聽見此起彼伏的戲腔在耳邊炸響,手中的信紙灰燼突然復活般蠕動,順著指縫爬上手臂,在倒三角符號的位置烙下焦黑的“祭“字。
蘇寧夏拽著他撞開安全通道時,身后傳來紙張翻飛的狂響。成千上萬份失蹤報告在空中盤旋成漩渦,每張照片上的失蹤者都變成了穿戲服的模樣,齊聲唱和:“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傍晚6:33錦繡公寓1702室**
蘇寧夏用朱砂在門窗畫符,卻發現符咒在墻面迅速褪色。王陽盯著鏡中的自己,倒三角符號已經蔓延到鎖骨,皮膚下凸起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
“他們開始同化你了。“蘇寧夏掀開王陽的衣領,銅錢吊墜觸到符號的瞬間迸出火星,“必須在三天內找到......“
防盜門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叩擊聲,貓眼里塞著張泛黃的戲票。王陽抽出戲票的剎那,整扇門板浮現出血字戲單:《游園驚夢》加演場次,主演名單上他的名字正在覆蓋白素秋的鉛字。
戲票背面的座位號讓他們同時僵住——“1943年7月15日甲座7號“,這正是新聞里戲樓坍塌的日期。更詭異的是,票根處粘著根烏黑的長發,發梢還帶著新鮮的毛囊。
衣柜里傳來綢緞摩擦聲,王陽握緊戲票的手突然刺痛。票根上的座位號正在融化,變成血珠滴落在地,匯成指向城南的箭頭。蘇寧夏的羅盤突然爆裂,青銅碎片在空中拼出倒三角符號,中心嵌著半枚帶血的玉蘭簪。
窗外飄來紙錢燃燒的氣味,王陽掀開窗簾一角,看見樓下空地擺著七盞白燈籠。穿水紅色戲服的身影正在燈籠間起舞,袖擺揚起時,露出腕間與他完全相同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