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太監帶領下進入后花園。
一個中式涼亭建造在花園中,用來避暑,也是這次接見的地方。
三人獲得賜座,坐在朱文奎下方。
他們先進行自我介紹。
白發老者叫做:馬格迪斯敏內哈布,這是阿拉伯文的音譯,意思是奈哈布的神圣之人。奈哈布是尼羅河上游另一座城市,那里也有荷魯斯神廟,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他是從奈哈布神廟選拔過來的祭司。
另外兩人分別叫做梅里赫和塞肯。
梅里赫是荷魯斯仆人的意思。
塞肯則帶著崛起之意,正是那名博學強記的荷魯斯祭司的名字。
表面上看3人以白發老者為首,可朱文奎卻通過注視探查心聲發現,三人中其實真正的主導者是名叫塞肯的青年祭司。
有意思,朱文奎注視著賽肯,冒出一句。
“你在神廟中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賽肯心聲巨震,卻如實回答:“我是神廟大祭司。”
輕松套出對方真實身份后,朱文奎直接將賽肯當做談話主體。
他問道:“你們的神廟為什么沒落?”
塞肯不加思索得回答:“因為信仰荷魯斯神的王國覆滅,沒有王權的支持,最終將掩埋在黃沙之下被人遺忘。”
他抬頭看向朱文奎,毫不掩飾自己心中所想:“我們需要新的王者支持,而你就是預言中的神選之人。”
對此,朱文奎笑了。
“你不明白在東方,我們對待信仰的態度。牛旺德,解釋給他聽。”
總管太監牛旺德雖然不是大學問的人,但回答這個問題卻很輕松。
他清了下嗓子,大聲道:“陛下乃天子,所謂天子,乃諸天神佛共推,代天牧民。你等小小一個荷魯斯神,哪來這么大的架子,還敢稱陛下為神選之人。祂配嗎?”
這話有點過了哦。
朱文奎看了眼牛旺德,又示意通譯酌情翻譯。
牛旺德秒懂,連忙改變語氣態度,繼續道。
“我大明境內,釋道儒皆需奉《皇明祖訓》,凡僧道設官稽考,度牒頒授皆出禮部。爾等神廟若欲得扶持,須以教化輔王政,正風俗,明律法。可能否?”
塞肯不解,這些年,他對基督和伊教都有研究,明白宗教與政權必須聯合起來,才能發展的道理。
但從沒想過,多種宗教竟然可以并存。
這怎么可能,幾次十字軍東征,基督和伊教打得你死我活,也沒見哪位君王可以讓他們平安共處。
他問出心中所想。
“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朱文奎霸氣道:“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天下都是朕的,那天下的事朕都能管。”
他頓了下,“你看這兩座城,都是按寡人的規矩行事,用不了多久,這里就會行業興旺,貿易繁榮,居民富足。人只要解決了吃飯問題,信仰并不是唯一的,甚至,我就是他們的信仰。”
如此話語,也只有身為皇帝的他才敢說。
但這話并非胡扯,而是他縱觀歷史得出的結論。
人們為什么需要信仰?
還不是因為精神的寄托。
為什么有精神寄托,因為中古世紀的大部分人都吃不飽,處于溫飽線以下,他們渴望改變自身的情況。
但外力是解決不了他們的問題的,富足的生活只有小部分貴族,奴隸主才有資格擁有。
而這時候,有人傳教,宣稱信仰之后可以改變這一切,人們當然會選擇信仰。
因此,宗教便在人們中盛行。
只要生產力條件沒有改變的情況下,這種信仰基礎就不會消失。
而反觀未來,為何大量的宗教沒落,還不是豐富的物資滿足了人們的生存需求,只剩下少部分精神層面的純粹信仰。
朱文奎的話,讓塞肯心中巨震。
卻不是賽肯聽懂了朱文奎話中的意思。
而是有所曲解,心聲澎湃。
‘他說信仰他!難道他真的是行走在人間的真神!恐怕是的,預言沒錯。也只有神靈才敢說這種近似褻瀆的話語。’
他屈膝膜拜在地,兩位同伴見此,也跟隨膜拜。
知道其心聲的朱文奎哭笑不得,哪跟哪啊!自己不過說了句大實話,結果被當做神靈了。
對此,他是不會說破的,干脆就順其自然,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資助你們,讓你們在民間重新獲得信仰。但你們得按照我的要求來做。”
“尊敬的王者,我們愿意聽從你的安排。”塞肯頭也不抬的回道。
隨即,朱文奎說出一番話語,指點這支沒落的神廟信仰如何重新壯大。
他每年都會給荷魯斯神廟提供一筆可觀資金。
這筆資金能讓神廟不需要信徒供奉就能滿足日常開銷。
要求是,神廟以民間法庭的名義,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而且各地神廟遺址都要派駐祭司,有了祭司,那里的民間法庭就能啟用。
這樣自然能潛移默化的提升荷魯斯神廟的民間影響力。
至于他們民間法庭審判的依據,則不能再根據祭司和古老傳承的典故來進行。
而是另起一部法典。
............
三位荷魯斯神廟使者送出皇宮,妥善安置。
第二天朝會,朱文奎就和朝臣們討論此事。
“昨日,朕見了三位來自遠方的荷魯斯神廟使者,他們將朕當做荷魯斯神的化身,此事正好與我有用,便順了他們的說法,約法三章。其中細節,由牛旺德給大家說明。”
朱文奎說完大概情況,就交給牛旺德。
昨天的事,還蠻有趣的,牛旺德將拂塵揮動,有聲有色說出。
群臣們聽了,連連稱奇。
沒想到在異域,陛下還能被當做外神的化身,果然不愧是天子。
而后,又聽說,陛下要扶持這個宗教,禮部尚書劉貞頓時明白了。
劉貞出列,撫須沉吟片刻后朗聲道:“陛下圣明!臣以為陛下欲扶持荷魯斯神廟,實乃'以夷制夷'的高明之策。其要旨有二——“
他豎起三根手指,青緞官袍在大殿高處石窗照進光線中泛起漣漪:“其一,借神廟千年積淀的民間威信,將《大明律》化作'神諭法典'。正如昨日那塞肯所言,當地百姓遇糾紛素來尋求祭司仲裁,若令其裁判時皆依我朝律令為據,不消十年,大明律法自當如春雨潤物般深入人心。“
轉身指向殿外蘇伊士城方向,聲調陡然激昂:“其二,可效仿關西七衛舊例!昔年太祖設安定衛時,亦保留畏兀兒頭人斷案之權,卻暗令其以《大明律》為繩墨。今荷魯斯神廟恰似當年的西域頭人,以神權之名行王法之實,以后統管其地后,可以以神廟來制約當地,既省卻派駐官吏之靡費,又可消解土人抵觸之心。“
語罷又想起一事,繼續奏報道:“在南洋之時,那偽帝敕封三佛齊當地波羅密教首領時,便是令其將《大明律》譯為'佛說十善戒經'。今荷魯斯神廟,亦可如法炮制——先許其祭司著孔雀補服,再贈神廟'明法司'匾額,如此政教相濟,王道蕩蕩!“
朱文奎驚訝,卻沒想,劉貞竟然對此事有如此完整思路奏對,其提議倒是個不錯的方案。
他問道:“諸位愛卿,可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