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把我王家村的人帶走,有些不妥吧,還是讓我領回去嚴加處置。”
陳銘一下子就把目光鎖定在中間弱冠男子身上,聽到這幾句話,眉頭不由得微皺起來,抬眼仔細打量片刻頗為疑惑的詢問。
“你是哪個?”
“在下王承延,家父忝為王家村里長。”男子雙手抱拳微躬作揖。
“他們已經選擇認罰,你們即是王家村的人,替他們給了罰銀自是能夠領走。”
“共計兩貫錢。”
陳銘亮聲回道,并未在意對方身份。
氣氛有些沉默之際,只見二牛追了過來,還未把呼吸喘勻,便指著王承延身旁的漢子大喊。
“老大,他也是偷柴的賊人。”
“誰家的小娃,怎好在這胡言亂語。”那漢子聞言當即大怒。
但并未嚇到二牛柱子他們。
“你就是偷柴賊。”
“敢做不敢認,沒卵子的慫貨。”
……
雖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可這種場面早就不知見過多少次。
每年因搶水、掙地界,相鄰村子時有械斗。
別說現在對面有十幾人,哪怕再多上兩倍都不怕。
反正今個兒受了傷,下午陳家峪的漢子們,就會殺到王家村。
何況這次本就是他們占理。
又還有少族長坐鎮。
“不用和他們廢話,我們回村。”陳銘沒了耐心,作勢就要帶人離開。
在村里講究一個人贓并獲,別人僥幸跑掉,自然不會承認。
能抓住兩個算不錯了。
而這時王承延則略顯急切,又忙道:“看在我們都是里長之子的份上,還望陳兄賣我這個面子。”
“我們可不一樣。”陳銘腳下未停。
他這話絲毫沒有毛病,周圍幾個村子,只有陳家峪世代生活在這里。像王家村這種,大部分人基本都是以前因戰亂逃難過來的。
所以從某方面來講,王家村的里長,都不一定有他這個少族長威望高。
眼下又怎會自降身份,把自己劃到對方那個檔次。
王承延見陳銘幾次都不給面子,整個人也顯得有些紅溫。
言語中不免多了些威脅之意。
“我阿弟已經拜入松石門楊教頭門下。”
“松石門楊教頭?”陳銘終于駐足腳步,心中浮現些許古怪之色。
王家村的情況他確實了解不多,但想來對方應比不過他這個少族長。
竟能拜入松石門這種大武館,著實令人稱奇。
不過詫異歸詫異,他嘴上卻仍未松口:“無規矩不成方圓,當初各位里老共同定了規矩,咱們這些小輩應當遵守才對。”
“我想就算令尊在此,也不會多說什么。”
短短幾句話,便讓王承延啞口無言,杵在原地臉似都快憋紅了。
與此同時。
陳德富領著二十多號人,終于趕了過來。
人未至跟前,洪亮的聲音便已響起:“我兒說的好。”
同跟著的陳大強和陳老根兩人,更是毫無顧忌,舉起撬棒破口大罵。
“哪個兔崽子敢欺負我們少族長,過來老漢我給他松松筋骨。”
眼見自己人數上落了下風,王承延黑著臉,最后也只得把路讓開。
“我們走。”
說完帶頭灰溜溜離去。
……
等到眼前只剩下自己人,陳德富這才把目光投向地上那倆偷柴賊。
瞧清樣貌后驚訝道:“居然是狗剩倆兄弟!”
陳銘對此倒是不感覺奇怪,他父親身為里長,平時接觸的人本來就多。
認識很正常。
隨即眼瞅著雪越下越大,便也不再耽擱匆匆下山。
路上最興奮的,則要屬柱子,同二牛他們描述少族長剛才一招擒人的場面。
說的那叫一個聲情并茂。
傳進耳朵后,陳銘盡管頗為受用,卻并未加入討論。
而是和陳大強根叔他們交流起來。
昨日的魚獲并不理想,他們本打算今個多撈些,再讓魚檔開門。
早上聽見族長喊人,想都沒想,拿起撬棒鐵鎬就往山上跑。
陳銘得知這個情況,考慮到雪天待在河面鑿冰撈魚太過危險,果斷制止了他們的計劃,表示等雪停后他會親自過去盯著。
不多時。
眾人回到村子。
陳德富先招呼大家回家吃飯,然后和兒子帶著狗剩倆兄弟到村里祠堂。
等王家村的人過來贖人。
這也是眾多里老早就定好的規矩。
將那兩人安置到屋檐下,陳德富又特意把陳銘單獨喊到一旁交代道:“狗剩這倆兄弟我知道點,大哥王狗雖有股子狠勁,但那王剩卻是為人老實,按理說不該跑到我們的地界上偷柴。”
“最近這些時日縣衙又準備征派徭役,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小子機靈點。”
“這時候還要派徭役,大家怎么受得住。”陳銘聞言下意識脫口道。
話音剛落。
他又想起什么,臉色忽然凝重幾分:
“對了,我聽那王承延講,他弟弟拜入了松石門。”
“松石門……我曉得了,你看好村里就行。”陳德富沉思片刻后點點頭。
緊接著也顧不上這邊的事,全權交給自己兒子處理后便轉身朝祠堂外面走去。
望向視野中父親逐漸遠去的背影,陳銘也有些回過味來。
陳家峪和王家村相鄰,以前沒少因為爭地界干架。
雙方互有傷亡。
也就是陳家峪憑借自身的宗族力量,算勉強占據了上風。
在一眾里老見證下確定了今日界限。
若王家村真有人拜入松石門,那絕對能稱得上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難保不會想要重新劃分兩村邊界,甚至是集市上的攤位數量。
今天便是一個信號。
到那個時候,只怕陳家峪的情況會非常艱苦。
他這少族長也難安生。
“還是要想辦法盡快提升自身實力,成為武師才行。”
念頭停留在這里,陳銘自顧自低喃了句,正式踏上武道之路后,又多了幾分迫切。
隨即他抬頭看向空中隨風飄落的雪花,腦海浮現剛才父親所提到的徭役。
“不知此次會有多少人等不到春天,這世道普通人當真難活啊!”
寒冬臘月,要和家人分別,聽從縣衙的指派去服徭役干活,生命安全很難得到保障。
每回都有人撐不到結束。
關鍵這種事,還不是一個沒有資格在縣城生活的小里長可以左右,陳銘所能做的,也僅是在能力范圍內,盡量保住陳家峪的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