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羽跨上馬背,天際已經泛起了微弱的晨光。他緊握著那封信,感受著其中濃重的歷史烙印。每一步踏向未來,仿佛都有某種力量在牽引著他,既是對歷史的挑戰,也是對命運的抗爭。盡管穿越的痛楚仍未完全消散,但他知道,這一刻已經不再屬于過去的他。面對眼前即將崩塌的世界,他已經沒有退路。
馬蹄聲在泥濘的街道上回響,風中彌漫著血腥與硝煙的氣息。林羽低頭看著袖口里的圖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精細的設計圖。燧發槍的圖紙是他從實驗室的記憶碎片中提取出來的,這是他結合現代化學與物理學知識的結晶,一種即使在當時也絕對能顛覆戰局的武器。歷史的流轉,已經悄然改變,他在這場歷史的漩渦中找到了自己唯一的出路。
林忠拖著他那條受傷的腿趕來,嘴唇微動,卻沒能說出任何話。老管家的臉上滿是疑慮與困惑,然而在看到林羽那堅定的眼神時,他還是無聲地點了點頭,表示默許。林羽的改變已經不僅僅是從容應對當前的困局,而是從內到外散發著一種不可忽視的威懾力。這種氣場是他從未擁有過的,是那股源自未來的力量所賦予的。
不久,馬車行進在通往棲霞山的道路上。一路上,風景逐漸由都市的破敗轉向郊外的荒涼,天地間的色調變得愈發灰暗。林羽看著窗外飄動的柳條,心中有一股奇異的感覺——他似乎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溫文爾雅的書生,而是一個背負命運重任的時空旅者。每個歷史的細節都在他心中交織成網,他能感覺到那份即將崩潰的帝國氣息,猶如一只巨大的猛獸,正在慢慢向他逼近。
棲霞山并非遠方的避世之地,它是明末復雜政治漩渦的另一塊拼圖。湯若望神父,一個西方傳教士,原本與林羽毫無直接聯系,卻因為他在復社中影響力的暗示,成為了他接下來要依賴的力量。在這個時空中,東林黨與清廷之間的復雜關系成了左右歷史走向的關鍵,錢謙益與洪承疇的暗中交易,正是他們抵擋外敵與內亂之間的微妙平衡。
林羽決定先去見湯若望神父,他知道這位西方傳教士的科技、軍事知識在這個時空的作用遠超普通人的想象。圖紙中所隱藏的蒸汽機雛形,或許能夠引起湯若望神父的興趣,尤其是在清廷勢力尚未完全牢固的情況下,任何技術上的創新都可能成為扭轉乾坤的關鍵。
車輪碾過石板路,遠方的山巒如同一幅破碎的畫卷。林羽的心中盤旋著兩種情感:一是對未來的期待,二是對歷史不可逆轉的悲哀。在這些糾葛的細節中,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觀察者,而是成為了歷史的參與者。
“少爺,前方即是棲霞山。“管家林忠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林羽收回思緒,點了點頭,命令道:“下車,準備見神父。”
隨著馬車停穩,他邁下車,環顧四周。棲霞山依舊沉寂,山間的翠綠被晨霧包圍,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里不似京城的喧囂與混亂,它更像是被歷史遺忘的一角,安靜而深邃。然而,正是在這樣的地方,隱藏著足以改變歷史走向的鑰匙。
當林羽走入寺廟的大門時,迎接他的是一位穿著黑色神父袍的西方男子。湯若望神父并不高大,面容略顯消瘦,然而那雙深邃的眼睛透著智慧與沉思,仿佛能洞察一切。他望著林羽,似乎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身份。
“你來得正是時候,林羽先生。“湯若望微笑著說。
林羽點頭,走到神父面前,鄭重其事地遞上信件與圖紙。
“這是我從未來帶來的東西,或許你能明白它的意義。“林羽的聲音低沉且堅定。
神父接過圖紙,眉頭微微一皺,手指輕輕觸摸著上面復雜的設計。幾秒鐘后,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深邃如海,低聲道:“你所說的‘未來’,究竟意味著什么?這東西,能夠在這個時代引發怎樣的變革?”
林羽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神父,我并非來自這個時代。我知道,這聽起來會讓人懷疑,但我相信,這份圖紙以及我所擁有的知識,能改變眼前的世界。”
湯若望神父微微蹙眉,低頭仔細端詳著那張圖紙。片刻之后,他抬起眼,眼神中閃爍著一種復雜的光芒。雖然他心中充滿疑問,卻沒有立即質疑。畢竟,身為一名傳教士,他見過許多匪夷所思的事物,也經歷過無數的挑戰。對于一個深諳科技與信仰交織的時代的神父來說,這份“來自未來”的圖紙,并不完全超出理解的范圍。尤其是圖紙上那細致入微的蒸汽機設計,它隱隱散發著某種他早已見識過的西方科技的氣息,只是從未想到它會在中國這片古老土地上生根發芽。
“你說你來自未來,”神父緩緩說道,語氣沒有半點驚愕,似乎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如果真是如此,那你能否告訴我,未來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子?為何你會穿越到此,帶來這些‘未來’的科技?”
林羽感受到神父眼中那份似乎洞察一切的目光,心中一緊,但仍然保持著冷靜:“我不能詳細講述一切,神父。因為一旦你深入了解我的經歷,或許會引發更多未知的危險。不過,我能告訴你的是,在我原來的世界,這些圖紙背后的技術將徹底改變人類的生活。蒸汽機是工業革命的核心,它將推動全世界的生產力突破舊有的束縛,帶來更快、更強、更有效率的生產方式。”
“那么,為什么你選擇帶它來這里?難道你不怕它被誤用,改變歷史的軌跡嗎?”湯若望的語氣依舊冷靜,但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歷史,如同一條不斷延展的河流,任何一個漣漪都可能掀起波瀾。”
林羽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后,他緩緩說道:“我不希望歷史僅僅是被動的承載者。我從未來帶來這些東西,是希望能夠扭轉即將到來的災難。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崇禎帝國很快將崩潰,而這一切可能將會對無數人帶來毀滅性的后果。蒸汽機、火藥、槍械,這些現代科技的雛形,如果能在正確的時機出現在正確的人手中,將改變戰局,甚至能夠幫助我們抵抗外來的壓迫。”
湯若望依舊靜默片刻,似乎在思索這番話的深意。他顯然并未被林羽的解釋所完全說服,但這份圖紙和眼前這個青年帶來的異常氣息,確實讓他產生了某種莫名的信任。
“你想要利用這些科技扭轉歷史,但歷史的道路并非簡單的直線。”神父終于開口,“你所謂的未來,是否真如你所描述的那般美好?抑或,在技術進步的背后,人類仍然陷入了另一種形式的災難?我擔心,不是所有的力量都應被引導至這片土地。你能確保,這些‘未來’的技術不會帶來災難性后果嗎?”
林羽的目光凝視著神父,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壓迫感。他知道,湯若望神父并非僅僅在質疑科技的應用,他在質疑人類對于權力與科技的掌控能力。歷史上,許多先進技術都曾被誤用,帶來極大的災難與痛苦。無論是蒸汽機的出現,還是現代化火力的興起,都會被那些掌握權力的精英用來擴展自己的利益,而非真正為民眾帶來福祉。
“我并不敢保證,神父。”林羽低聲道,“這正是我想做的——我希望在一切還沒有完全變質之前,能夠將這些技術帶入正確的人手中,確保它們被用在正義的一方。無論如何,這片土地的命運,不僅僅是我個人的選擇。我需要你的幫助。”
神父看著他,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理解和遲疑。然后,他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平靜:“好吧,既然你如此堅信,我會幫你。但你要知道,這條路不會輕松。你所說的‘正確的人’,在這個動蕩的時代,到底是誰,是否能被信任,還是個問題。我們能否改變這一切,并非取決于我們手中的武器,而是取決于如何引導那些權力的手。”
林羽沉默片刻,心中已有決定:“我知道這條路艱難,而且可能有太多不可預見的危險。但這就是我唯一的選擇,神父。”
湯若望神父低頭,看著那份精細的圖紙,緩緩點了點頭,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會幫你,但你必須記住:歷史的力量是強大的,但它并非無法改變。”
“我明白。”林羽回以一笑,目光堅定,“那我們就從這里開始。”
隨著話語落下,林羽感到一股沉重的使命感悄然浮現。未來的命運并非僅僅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與這些與他共同奮斗的人的命運緊緊相連。無論如何,歷史的長河已經無法回溯,但他和這些志同道合的人們,將一起書寫屬于他們自己的篇章。
“我們該準備開始了。”林羽站起身,朝著神父的書房深處走去,那是通向未來的第一步,也是改變世界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