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爾看出來蘭德要走，但是沒有想到蘭德走得這么快，幾乎在喝完了那碗湯藥的同時就提出了辭行。

所以就算她要想要挽留一會，此時竟然也想不出來什么理由。

只是突然想到了少年彈奏的鋼琴，說道：“那座鋼琴說起來也是卡斯托爾大師遺留在世界上最后一個了，什么時候你想要彈了，盡管過來找我?！?

蘭德并沒有什么熱情的回答，轉(zhuǎn)身便離開了房間，在酒館里左右尋找了一遍沒有找到譚吉爾，便寫下一個字條交給酒保，告訴他如果看到一個微胖穿著黑色西裝白色襯衣的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就將這個字條交給他。

于是他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酒館，回到家中躺下。

……

第二天，蘭德早早起來，在安娜放好早餐的同時將房門打開，聞著來自剛剛烤好的面包上的香味，上手將面包如同餓虎撲食一般吞咽。

在準備一場戰(zhàn)斗之前先要保證自己的身體處于巔峰狀態(tài)，對于蘭德來說，上神山領悟那些碑文無異于一場非常殘酷而又激烈的戰(zhàn)斗，所以他要將自己的一切做到最好，以最好的狀態(tài)去迎接這場戰(zhàn)斗。

而對于一個小的時候從尸體堆里爬出來，逃亡的日子經(jīng)常有一頓沒一頓的少年來說，能夠吃飽就是最好的狀態(tài)。

倘若世界上有任何人擁有著舉世無雙的才能、技巧、體力、甚至是容貌，那能夠吃飽就是他能夠發(fā)揮這一切的根源。

蘭德始終認為，刨除某些精神上的意象，一個人的意志始終無法戰(zhàn)勝肉體。

凡人在自己健康的時候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無所不懼，但是有一天他被病魔纏身。

有一天發(fā)現(xiàn)向來驕傲的自己此時竟動彈不得地躺在病床上，無法自己端起碗來吃飯，無法握緊水杯喝水，只能任由他人予以厭惡而又疲憊的援手。

他就變得虛弱，無能，甚至不堪一擊。

蘭德曾經(jīng)經(jīng)受過食不果腹的日子，即便以驚人的意志在那種情況下挨了過來，但也深刻地明白，在絕大多數(shù)時候，肉體居于意志之上。

而在戰(zhàn)爭中，一群挨了幾天餓的士兵和失去了戰(zhàn)斗力沒有什么區(qū)別。

大概是因為饑餓，蘭德吃得有些急，安娜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心想他這幾天難道是一點飯都沒有吃，怎么餓成這個鬼樣子。

“慢點吃，慢點吃，沒有人搶你的?！彼托牡卣f道。

同時轉(zhuǎn)身朝著廚房走去，又給蘭德多拿了一些面包和奶酪回來。

一頓狂吃海塞之后，舔了舔嘴唇上的點點碎渣，貪婪地咀嚼了一口，吞入腹中，當剛剛升起的太陽光照射到自己身上，蘭德感覺自己從來沒有什么時候像今天這么精神飽滿。

此時他精氣神都已經(jīng)圓滿，是時候出發(fā)。

蘭德坐上了一輛出租車來到大教堂，上車的時候即便是出租車司機也沒有見過這么飽滿氣足的年輕人，即便這里存在著大量的超凡者，但是超凡所帶來的精神飽滿和蘭德這個時候的狀態(tài)是截然不同的。

一個是因為超凡法給自身所帶來的某種特質(zhì)表現(xiàn)在外的感覺，而另一個則是遵從著世界上生物最原始的節(jié)律，在吃飽喝足睡好的情況下所展現(xiàn)出來的最好的狀態(tài)。

這其中之間的區(qū)別，前者是外強中干，而后者是外強內(nèi)也強。

蘭德來到大教堂，在看守的侍衛(wèi)處登記了自己的姓名，每個來過這里的人都會被記錄在案，所以當這個人再次來到這里的時候就不用重復那令人無聊的自證過程。

即便是一個大貴族的兒子，不斷重復地去證明自己的父親是當今帝都中的誰誰誰，也足以令人感到疲倦。

至于你又不是當今帝都真正的大貴族，你只是對方的兒子，教廷所屬的大教堂又怎么會花費心力去記住你的名字和容貌。

教廷的體系和帝國的體系互不干擾，誰也不必幫誰，誰也不必求誰。

除非真正到了上面的那些人的層次，不然他人在帝國中的前途和另一個人在教廷之中的前途是很少相關(guān)的。

至于他們對于蘭德的印象也是如此，平平凡凡的一個被貴族舉薦的人，乍一眼看過去氣質(zhì)并不明顯，屬于扔進人群里就找不見人影的那種。

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能夠這個時候來實在是令人驚訝，畢竟昨日登山的人此時身體上受到的損傷即便已經(jīng)好了，但也很少有人能夠第二天繼續(xù)前來挑戰(zhàn)。

這種驚訝只不過是每個人一剎那之間的念頭，屬于那種突然想起來什么才發(fā)現(xiàn)的不符合常理的迥異之處，停留在腦子里的時間只有三秒，剩下的便將這些在腦子里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抹除。

蘭德進入大教堂之后先沿著里面建筑中的路徑走了一遍，就像是散步一樣，腦子里把其他事情拋空，想著后面來如何參悟那片碑文。

走了一圈，他還是沒有想清楚自己該怎么做。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先想好了該怎么做自己才能怎么做的，誠然，能夠先在腦子里想好然后付諸行動的做法值得肯定。

可是那只是最完美的情況。

絕大多數(shù)事情都沒有那么完美，也不能說能等到想好了才能付諸行動。

或許這件事情永遠也想不好呢……

難道就不能去做了嗎？

何況這是一條從來沒有人知道的該如何走的路，蘭德覺得自己想得差不多了，所以即便沒有想好該如何完美地完成這件事，他也應該上山了。

于是就再次來到了山腳下，巍峨的神山直入云霄，而蘭德才剛剛夠得上它的腳趾。

金玉般的石階堅硬不可摧毀，然而臺階上依然堆積著些許塵土。

這是所有人走過這條路的證明。

蘭德一步一步走上山，來到第五十層臺階的邊緣處，盤坐在地上，閉眼片刻。

抬眼時，本想要朝著那石碑上的文字看去，卻不經(jīng)意看見昨天自己在泥土上用手寫的字，此時已經(jīng)干了不少。

只是他眼睛微微一愣，凝視著地上的文字，心中泛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