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將金屬箱子放在工作臺的中間,十分仔細地觀察著金屬箱子,身體不停地繞著工作臺轉圈走,時不時將腦袋湊近金屬箱子。
最后一屁股坐在木椅上,揉了揉額頭,閉眼假寐著。
過了一會,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快速從抽屜里抽出一張紙,開始動筆畫著圖,紙張上他畫的圖一條條扭曲的直線串起來,詭異而又神秘。
他一口氣將這張圖畫完,放下筆的時候,緩慢而又沉重地呼出一口氣,慢慢坐了下來。
這是一種機械密碼,以機械結構作為解密條件,在復雜的結構中窺見神秘,那其中的神秘到底是什么就連他也無法看清。
這需要簡單地將里面的金屬結構做一下修改。
蘭德將東西放在金屬切割器上,然后用微型切割器在一個小角上做了一個小小的結構改變。
再次將視線投向這個金屬箱子,他身體一僵,手上的微型切割器落在地上,后退了幾步。
他的后背冷汗直冒,心中的驚訝更是無與倫比。
他看見了什么!那是一個純粹由機械組成的扭曲線條,形成了一個豎立著的眼睛形狀,就像是古典神話中惡魔的眼球,線條纖細卻又極長,好像是女人的頭發(fā)一樣糾纏在一起。
又像是盥洗室排水口里堵了很久的頭發(fā),無比粘稠而又沾染在一起。
而在蘭德看向它的時候,那個眼球的瞳孔兀然往上抬了一分,仿佛也在凝視著他。
它并非死物!
此時蘭德感覺自己身后一陣冷風吹來,后背上的冷汗發(fā)涼,隱隱間他感覺身后有人在看自己。
于是他轉過頭,發(fā)現(xiàn)一個女人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身后。
奧薇納,這個家庭的女兒,她就靜靜地站在門檻處,琥珀般的雙眸凝視著金屬箱子,不知為什么她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這個金屬箱子上。
她的美貌即便在昏黃的燈光下也無法遮掩,宛如世界上最完美的工藝品。
但是眼神中帶著仇視,就像是孩童看著搶走自己糖果的壞蛋那樣。
她就站在那,一動不動,如同和金屬箱子對峙。
“她為什么會來到這里?”蘭德心臟砰砰直跳,嘗試呼喊她的名字,“奧薇納。”
可是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直直看著金屬箱子,仿佛沒有看見蘭德一樣,也無法對他的語言做出反應。
蘭德只能將目光再次投向金屬箱子,他可以確定里面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機械結構,這種機械結構復雜到甚至產(chǎn)生了人性,賦予了死物一種活的靈性。
可是這依然是機械,他已經(jīng)看透了這個金屬箱子的結構,即便那個扭曲的線構成的瞳孔注視著他,他也依然能夠將它分解重構。
這些扭曲的線本就是一種機械密碼,將它破解掉仿佛周圍一切的謎團就會突然明朗。
而且這一定是超凡。
就像是當初列車上那位超凡者取出那一架巨型巴雷特一樣,超出凡人的理解,超出凡人所能做到的范疇。
這些東西在蘭德的眼中發(fā)著光,就像是黑夜里的螢火之光。
雖然沒有那么閃亮,但足以照亮黑夜中的一寸。
他這個時候在漫無邊際的凡人黑夜中終于又看見了一絲螢火,而且比之前的那次更加明亮。
就算這個扭曲的線條所構成的瞳孔有些詭異,但是知識的火焰可以驅散內心的恐懼。
而且他竟然自己獨自接觸到了超凡的存在,此時此刻如何能不讓他興奮!
此時更加仔細地觀察,他更加發(fā)現(xiàn)這個金屬箱子其中機械結構的復雜繁密程度堪比將十個列車的全部結構濃縮到一個工具箱大小的空間中,這種技術他從未見過,哪怕其中的十分之一他也沒有見識到。
如此龐大的機械結構竟然濃縮到只是這么小的空間,這真的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嗎?
這種細微的結構絕非人類所能造就,蘭德更不能企及這種技術的萬分之一。
但是,他所做的工作并非是造物主,可以將原來沒有的東西創(chuàng)造出來,或者是仿造出來。
他只需要解開這段機械密碼,就像是一列火車有幾節(jié)車廂一樣,找到車廂與車廂之間的連接點,然后切斷它,不必管它內部結構如何如何精細。
尋找的過程對于蘭德來說并不難,難的是切割,如何才能不損壞其他結構從而達到完美的切割分離是解開這段機械密碼的關鍵。
這要求他切割的時候手一定要穩(wěn),就像是鉗子一樣死死地將金屬箱子鉗住。
這是一項極具挑戰(zhàn)性的工作,他深吸了一口氣,身體的肌肉繃緊,緩緩將金屬箱子舉起,小心翼翼地沿著眼中的軌跡切割。
第一個連接點,切割的過程非常順利,很快就完成了。
再看金屬箱子,蘭德頓時難掩臉上驚愕,原先由數(shù)條扭曲的線形成的瞳孔消失了。
更確切地說是沉下去了。
因為他看見了一層層迷霧籠罩的深淵,看不見底,也看不見任何實體。
只有無數(shù)雙相同的猩紅的眼睛,由扭曲的線條組成。
這也并非是固定的形狀,它們開始變化,無可名狀,無法承受。
一抹銳利的刺痛感如同尖針一樣扎進蘭德的眼球。
他吃痛地低下頭,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視線中變得有些血腥和模糊。
朦朧中他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沾滿了由眼角流下的血液。
猩紅的血液順著掌縫滴下來,在地板上涂抹出幾朵梅花,昏黃的燈光下深紅得如同黑色。
同時有些僵硬地看向自己的手臂,無數(shù)細小的肉芽從皮肉中迸發(fā),無法抑制,無法停止。
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那眼中的螢火之光此時如同黑夜中的烈日,是黑夜中的白晝,不僅照亮了周圍的所有,甚至讓他無法承受。
而就在蘭德感覺自己幾乎死去的時候,這種理智值崩解的感覺頓時減輕了。
發(fā)生了什么?
那金屬箱子之中無數(shù)猩紅的瞳孔此時已經(jīng)合上。
身后的女孩身體繃緊著,眉頭緊皺著,身體因為憤怒而在不停地顫抖。
她為什么會這么生氣?驚訝是蘭德此時的第一反應。
繼而心中浮現(xiàn)一絲疑慮,她也感受到了?
雖然奧薇納的表現(xiàn)讓蘭德足夠吃驚,但是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管這么多了。
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狀況,蘭德確信自己已經(jīng)無法逃走,那該死的玩意已經(jīng)在他的身體里住下了。
雙臂上的肉芽沒有絲毫減輕,雙眼血淚已經(jīng)止住,但眼中的血液隨時可能再次涌上來。
現(xiàn)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死在這里,要么解開這個機械密碼,讓這個該死的瞳孔滾回它的深淵去。
要想解決這個機械密碼,至少需要剛才的事情不能再次發(fā)生。
然后他才能有余力去進行對這個金屬箱子的切割。
可是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瞳孔閉上了,所以疼痛減輕了,但要是瞳孔再次張開呢?
剛才奧薇納似乎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情況。
她剛才一直盯著金屬箱子,我也一直盯著金屬箱子,我在切割箱子,她在……她沒有動!
不會是這樣吧?
蘭德的心里浮現(xiàn)出一個非常荒謬的想法,可是現(xiàn)實告訴他這有可能是真的。
那是他小時候和玩伴經(jīng)常玩的游戲,游戲中一個人是BOSS,其他人是玩家,玩家需要沖到終點,而BOSS在這個過程時而閉眼時而睜眼,在他閉眼的時候所有人可以自由行動,在他睜眼的時候所有人不許動,動的人會被淘汰,踢出游戲。
這個游戲叫做,一二三,木頭人,不許動。
或許這期間發(fā)生的事情與這種游戲的規(guī)則類似,在那些瞳孔合上的時候理智崩解感就會消失。
但是當瞳孔睜開時,他必須進行某種行動來規(guī)避那種恐怖的感覺。
在德克薩斯州的那段時間他找到過不少有關超凡事件的舊書,里面就寫了有關超凡事件普通人的行對方法,其中就包括了一些常規(guī)方法。
比如說閉上雙眼不能看,堵住耳朵無法聽,或者說停止動作,停止呼吸……
目前看來,最有可能的就是停止動作。
正是此時,瞳孔再次有了變化的痕跡。
它即將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