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主任開好住院單，徐父的住院事宜就定下來了。

這次徐父被分配到內(nèi)科 203病房，這是一間六人間，病房里病患和家屬擠得滿滿當當。十幾個人的說話聲交織在一起，在這個相對密閉的空間里嘈雜地回響著。金屬床架時不時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監(jiān)護儀也在持續(xù)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音，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汗味混合而成的渾濁氣息。

徐東陽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四周，心里暗自思忖：“這環(huán)境也太差了，叔嬸和慧真在這兒根本沒法好好休息。”徐東陽心想，要是能給徐父安排一個單間病房就好了，單間既安靜，又方便夜間陪護。再看看一旁滿臉疲憊的徐慧真和徐母，他想要換病房的想法愈發(fā)堅定了——病人難受，陪護的人也跟著遭罪。

徐東陽小聲地跟慧真交代了幾句，隨后轉(zhuǎn)身朝著洗手間走去。他找到一個沒人的坑位，迅速關(guān)上門，從自己的空間里拿出之前購置的水果罐頭、糖果以及茶葉，裝進袋子里。

“叩叩叩”，徐東陽站在常主任辦公室門前，抬手輕輕敲門。“進來。”屋里傳來常主任沉穩(wěn)的回應(yīng)。

他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回身時特意把門關(guān)上。臉上堆滿笑容，快步走到常主任面前，遞上香煙：“常主任您好，我是剛住院患者的家屬徐東陽。早就聽聞您醫(yī)術(shù)高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常主任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遞過來的煙，在聽明白徐東陽的來意之后，神色逐漸緩和了一些，伸手接過了香煙。

徐東陽眼疾手快，迅速劃亮火柴，趁著給常主任點煙的機會，說道：“常主任，能不能麻煩您幫忙安排個單間病房？費用方面您盡管放心，我們肯定全力配合。”說著，他不動聲色地把裝有禮品的袋子往辦公桌邊推了推。

常主任的目光在禮品和徐東陽的臉上來回轉(zhuǎn)動了幾下，指尖輕輕敲了幾下桌面，緊接著突然探身，將東西收到了抽屜里。“老弟太客氣了，下次來可千萬別帶東西了。”常主任笑著拍了拍徐東陽的肩膀，那熱絡(luò)的模樣，就好像兩人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換病房對于科室主任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每個主任手里都掌握著幾個機動床位，這在醫(yī)療系統(tǒng)里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而且經(jīng)常主任這么一說，收禮這件事倒像是親戚之間的正常走動了。

“常大哥，第一次來拜訪您，哪能空著手呢。”徐東陽心里透亮，一聽就明白了常主任話里的意思，心想著這種套路自己再熟悉不過了。

常主任對徐東陽的機靈勁兒十分滿意，開好條子后，壓低聲音說道：“拿著這個去找護士長，她會安排好一切的。”

徐東陽連聲道謝，拿了條子后快步離開了。出了門，徐東陽又犯起愁來，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接下來護士長這一關(guān)還得好好打點。他摸出備用的果脯袋子，朝著護士站走去。

到了護士站，徐東陽滿臉笑容，熱情地跟王護士長打招呼：“護士長您好，我是常主任的表弟，這是他給我的條子。”說著，還把手里裝著果脯的小袋子遞了過去。

王護士長接過條子，看了一眼，臉上并沒有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這種事情她見得多了，每個科室主任都有安排病房的權(quán)力，她自己也有。不過，徐東陽還給她送禮，這倒是讓她感到有些意外。

一開始，她并沒有太在意，只是覺得這小伙子挺會做人，不像有些憑借關(guān)系來找主任的人，總是一副鼻孔朝天、目中無人的樣子。可當她打開袋子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是罐頭和糖果——在物資緊缺的年代，糖果可是稀罕玩意兒，她的態(tài)度立馬變得熱情起來，一口一個“小弟”叫得格外親熱。

兩人推著平車來到病房，當徐父徐母被告知要換病房時，一家三口都愣住了。剛住進來還不到兩小時就要換地方，任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感到驚訝。不過看到徐東陽拼命使眼色，他們馬上心領(lǐng)神會，默契地開始收拾東西。

這次徐父被分到了一間雙人病房，環(huán)境比之前好了太多。王護士長臨走時還悄悄給徐東陽暗示：“沒特殊情況的話，這間病房就歸你們專用了。”

徐東陽聽了，心里樂開了花，暗自想著：“這禮沒白送，你瞧瞧這待遇，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看著徐東陽送王護士長出去，兩人那親近的模樣，徐家三口互相看了看，眼里全是驚訝的神色，仿佛在說：“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送完王護士長，徐東陽心情愉快地回到病房。

瞧見徐家三口那吃驚的表情，徐東陽心里得意極了，臉上的笑容都快要藏不住了。

突然，病房里傳來“咕咕”的腸鳴聲。徐慧真的臉瞬間紅透了，雙手趕忙捂住肚子。徐東陽看了看墻上的鐘，都已經(jīng)七點多了。他們中午就只是隨便吃了點干糧，這會兒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慧真，你和嬸在這兒照顧叔，我去外面街上買點吃的回來。”徐東陽話音剛落，便像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出去。

很快，他拎著四碗餛飩和一大袋燒餅夾肉回來了：“快趁熱吃，我還買了燒餅夾肉。”

“東陽，買太多了吧。”徐慧真看著滿桌的食物，忍不住說道。

“慧真，不多。這又不是在家里，要是半夜肚子餓了，上哪兒去找吃的呢？醫(yī)院晚上不一定有吃的供應(yīng)，留著這些當宵夜也好。”徐東陽一邊吃著，一邊解釋道。

吃完飯后，徐東陽才發(fā)現(xiàn)由于出門匆忙，行李里的生活用品帶得并不齊全。“慧真，我去雜貨鋪買點東西，你別擔(dān)心，我很快就回來。”徐東陽安慰著正在翻找行李的徐慧真，然后又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出去。

“丫頭，你先別急著收拾，坐到這邊來，爹有話要跟你說。”徐父拍了拍身邊的床沿，示意女兒坐下。

正在彎腰整理床頭柜的徐慧真聽到這話，放下疊到一半的衣物，小步走到父親床前。

原本在一旁整理東西的徐母也湊了過來，眼睛看著老伴，顯然也很想聽聽這老頭子要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