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的極光突然扭曲成螺旋狀，裴清梧踉蹌著抓住崖邊冰松。碎裂的玉葫蘆殘片扎進掌心，藥王谷掌門令牌滾落雪地，背面“遇賀蘭則焚“五個篆字正在月光下滲出猩紅。

“小心！“李雁回玄鐵弓弦震響，日月雙輪箭鏃截斷三道偷襲的銀絲。暗器末端綴著的金鈴鐺在雪坡滾動，發出與長安鬼市一模一樣的招魂曲調。

蕭無涯的劍鋒挑起令牌，狼神玉玨突然發出凄厲嗡鳴。令牌內側藥王谷徽記在月光中投射出虛影，竟與李雁回腕間圣女印璽嚴絲合扣。破碎的葫蘆里忽然騰起青煙，在空中凝成二十年前賀蘭部祭壇的幻象——戴著狼神面具的女人正將襁褓遞給青衣醫師，嬰兒腳踝系著蕭無涯那塊長命鎖。

“原來是你...“裴清梧咳著黑血笑起來，腕間焦黑的金針突然射向李雁回。蕭無涯揮劍欲擋，卻見金針懸停在姑娘眉心三寸，針尾的冰蠶絲正與玄鐵弓梢的狼眼琉璃共鳴。

雪崩在子時來臨。三人躲進冰洞時，裴清梧的耳后蠱斑已蔓延至眼尾。他忽然將掌門令牌按在蕭無涯的鎏金障泥上，契丹文“賀蘭“遇熱扭曲成中原文字：“以血飼火，方見真章“。

李雁回割破指尖的瞬間，血藤金紋花突然在冰面瘋長。蕭無涯的長命鎖自動飛入花心，花瓣層層綻開，露出封存二十年的羊皮卷——竟是《神農武經》最后的“焚身篇“。

“不可！“蕭無涯劈手欲奪，裴清梧卻已引燃藥王谷秘傳的離火散。烈焰吞沒羊皮卷的剎那，洞壁冰晶折射出全本經書的光影。李雁回看到光影中浮現母親的身影，那女人正用突厥語囑咐：“月蝕夜帶圣女印去敦煌藏經洞...“

冰洞突然劇烈震顫。裴清梧七竅流血，卻大笑著撕開衣襟：“原來藥王谷世代守護的，竟是這般因果！“他心口赫然浮現與李雁回相同的狼神圖騰，只是邊緣纏繞著青色蠱紋。

從雪崩中逃出生天時，玄鐵弓上的狼眼琉璃突然映出敦煌方向的血色光柱。三人夜宿廢棄烽燧，卻見蕭無涯的玉玨在篝火中浮起半透明人影——正是當年賀蘭部大祭司。

“雙月吞狼之夜，三圣器歸位之時。“虛影指著李雁回的弓、蕭無涯的玉、裴清梧的針匣，“藥王谷拿走的豈止是經書...“話音未落，烽燧外傳來駝鈴聲，三十六個戴著藥師佛面具的傀儡僧正結陣逼近。

裴清梧的金針盡數沒入傀儡天靈蓋，拔出的卻都是浸透毒血的曼陀羅花莖。李雁回旋身開弓，箭矢穿透三個傀儡后突然轉向，釘在蕭無涯腳邊。箭鏃分離的日月雙輪映出詭異鏡像——每個傀儡僧后頸都有波斯商人的朱砂花印。

“梵音傀儡陣！“蕭無涯的劍刺入地面，大漠孤煙掌掀起沙暴。風沙里浮現出長安鬼市的輪廓，那個販賣五毒教消息的波斯商人，此刻正在琉璃燈下往傀儡僧體內塞入金蟬幼蟲。

李雁回突然頭痛欲裂。記憶如潮水涌來：七歲那年誤入鬼市密室，看見滿地浸泡在藥汁里的傀儡胚子。母親的匕首在此刻閃現腦海，刀柄鑲嵌的正是藥王谷掌門令牌碎片！

破曉時分，他們在鳴沙山北麓找到被流沙半掩的藏經洞。裴清梧的金蟬突然發狂，帶著他腕間最后三根銀針撞向洞窟中央的藥師佛壁畫。冰蠶絲在虛空織出血色星圖，與李雁回昏迷時畫的二十八宿圖完美重疊。

蕭無涯的玉玨此刻燙得握不住。當他把狼神右眼嵌入壁畫藥師佛的空洞左目時，整面墻開始剝落。青磚縫隙滲出渾濁藥汁，逐漸凝成《九曜針譜》最后的渡劫篇——竟是要求醫者以自身為皿，將蠱毒渡入圣女血脈。

“原來這就是焚身篇的真義...“裴清梧突然奪過李雁回的玄鐵弓，弓弦勒破自己脖頸。血濺上狼眼琉璃的剎那，蕭無涯看到二十年前的幻象重現：青衣醫師將毒血渡入圣女眉心，換得嬰兒的啼哭劃破賀蘭部的血色黎明。

洞窟劇烈搖晃起來。李雁回腕間印璽突然飛起，與玉玨、弓梢琉璃構成三角光陣。裴清梧在強光中看見自己逐漸透明的雙手，耳畔響起師父臨終的嘆息：“藥王谷百年罪孽，終是要你來償...“

當雙月重疊在狼星座頂端時，敦煌百里戈壁突然升起無數光柱。李雁回抱著逐漸冰涼的裴清梧，發現他心口的狼神圖騰正化作金粉流向玄鐵弓。蕭無涯的玉玨迸裂，露出內藏的青銅鑰匙——正是打開祁連山冰碑的秘鑰。

“快走！“幸存的金蟬忽然口吐人言，振翅指向光柱交匯處。三人躍上駱駝背時，身后藏經洞轟然坍塌。煙塵中浮現出巨大的藥杵幻影，杵柄上密密麻麻刻著歷代藥王谷傳人的名字，裴清梧的姓名正在最后一個位置滲出血珠。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們抵達光柱中心。李雁回腕間的圣女印璽自動飛向半空，玄鐵弓上的狼眼琉璃映出地下宮殿的入口。蕭無涯扶起氣若游絲的裴清梧，發現他腰間不知何時多出個鹿皮袋，里面裝著曼陀羅花種與半卷染血的《賀蘭部族譜》。

風里傳來駝鈴與馬蹄的混響，五毒教的碧磷煙在東方天際炸開。李雁回搭箭開弓時，忽然看清箭鏃映出的倒影——自己的瞳孔已完全變成狼瞳模樣，而裴清梧的指尖正生出與血藤蠱相同的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