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壽絲纏魂
- 延禧攻略之鳳翎繡山河
- 作家xDVg3z
- 1678字
- 2025-02-09 13:35:39
最后一縷殘陽墜入壽康宮的琉璃瓦時,魏瓔珞指尖的繡繃突然裂了。
七十八歲的老眼盯著滿地滾動的檀木軸,忽然看清了上面纏繞的孔雀羽線——那本該在五十三年前就焚毀于長春宮大火的貢品。銅盆里晃動的倒影讓她的脊骨一寸寸發(fā)冷,水面映出的不是布滿壽斑的枯手,而是十六歲少女沾著鳳仙花汁的指尖。
“喀嚓“。
腕骨傳來灼痛,犀角梳重重砸在青磚上。瓔珞死死攥住黃花梨妝臺的邊緣,指節(jié)泛白地盯著梳齒間夾著的海棠花。花瓣上晨露未晞,這是乾隆六年驚蟄,她因風(fēng)寒誤了張嬤嬤的晨訓(xùn),被罰擦繡架的第三日。
“瓔珞!庫房的孔雀羽線丟了!“
吉祥撞開槅扇時,正撞見銀剪寒光抵在錦繡咽喉。前世要等三個時辰后才發(fā)現(xiàn)的毒針,此刻正在東窗透進(jìn)的晨光里泛著靛藍(lán)幽光。小宮女嚇得跌坐在門檻,繡鞋踢翻了裝著皂角水的銅盆。
“你...你怎么知道...“錦繡的珠釵撞在博古架上,震得琺瑯彩膽瓶嗡嗡作響。
瓔珞的膝蓋壓住她掙扎的右臂,腕間舊疤擦過對方新燙的卷花頭。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錦繡耳后胭脂痣——前世直到爾晴掀開裹尸布,她才發(fā)現(xiàn)這顆與姐姐脖頸上一模一樣的朱砂記。
“五更天往西角門送繡樣的,可不是王喜公公。“繡剪在指尖旋出冷芒,瓔珞用前世審慎刑司囚犯的腔調(diào)輕聲道:“你說若是張嬤嬤發(fā)現(xiàn),你袖袋里藏著給高貴妃報信的竹哨...“
辰時的梆子聲穿過垂花門時,瓔珞已經(jīng)跪在庫房青磚上。
八幅織金云龍紋帳幔在穿堂風(fēng)里翻涌,像極了前世為富察皇后送葬時的招魂幡。她的指尖撫過檀木架上細(xì)如毫發(fā)的塵埃,這是當(dāng)年姐姐殞命的慎刑司都未教她的本事——如何從絨線浮灰的走向,判斷失竊時辰。
“昨夜丑時三刻。“她突然開口,驚得正在搜檢的掌事姑姑險些碰倒斗彩瓷缸。
張嬤嬤的鎏金護(hù)甲掐住她下頜:“小蹄子倒是會算?“
“回嬤嬤的話,孔雀羽線需用卯時新采的露水養(yǎng)護(hù)。“瓔珞垂眸盯著對方袖口銀絲繡的卍字紋,“您瞧這檀木架的潮氣,分明是寅時末被人用濕帕子擦過。“
滿室寂靜中,忽聽得珠簾脆響。瓔珞的后頸寒毛豎立,這玉珠相擊的韻律太過熟悉——前世養(yǎng)心殿的十二疏水晶簾,每每在乾隆疾步而來時便是這般聲響。
“倒是個伶俐的。“明黃衣擺掠過她低垂的視線,帝王指尖捏著半根靛藍(lán)絲線,“只是你如何得知,盜線之人左足微跛?“
瓔珞的額頭抵在冷硬的磚面上。
她能聞見乾隆靴底沾著的龍腦香,這是太后壽辰才啟用的貢品。前世花了二十年才學(xué)會的察言觀色,此刻在血脈里沸騰如滾水。那根絲線本該纏在錦繡的繡鞋底——高貴妃身邊那個跛腳太監(jiān),此刻怕是正在御花園假山下焚毀證物。
“回皇上,奴婢見西墻根青苔有拖曳之痕。“她的聲音裹著恰到好處的顫意,“孔雀羽線遇潮則色沉,盜賊必是沿著背陰處...“
“抬起頭來。“
玉扳指的溫度比她記憶中還冷。當(dāng)視線撞進(jìn)帝王深潭般的眸子里時,瓔珞突然想起前世他臨終前攥著的那方舊帕——帕角歪斜的玉蘭花,正是她此刻袖口掩著的繡樣。
“這裱糊手藝...“乾隆突然用指尖挑起她腰間系著的殘破書頁,“《營造法式》的折頁,是你補(bǔ)的?“
瓔珞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這是今晨替吉祥修補(bǔ)的罰抄書冊,用的正是前世為七阿哥裱糊《金剛經(jīng)》的技法。她故意在接縫處留了道裂痕,那道皇帝批折子時最愛摩挲的裂痕。
“奴婢愚鈍,只是照著庫房舊籍...“
“傳旨。“乾隆忽然轉(zhuǎn)身,驚得隨侍太監(jiān)險些摔了拂塵,“將壽康宮西偏殿的《永樂大典》殘卷交由她修補(bǔ)。“
暮色染紅窗欞時,錦繡被拖去了慎刑司。
瓔珞跪在滿地碎瓷中收拾殘局,耳畔回蕩著張嬤嬤的冷笑:“別以為得了青眼就能攀高枝兒,繡坊里折了手的丫頭可比御花園的落葉還多。“
她的指尖拂過孔雀羽線缺失的空格,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高貴妃此刻應(yīng)當(dāng)摔了那尊最愛的翡翠觀音——畢竟精心安排的釘子,竟折在一個低等宮女手里。
“瓔珞...“吉祥顫巍巍遞來藥膏,“你的手在流血。“
纏枝蓮紋瓷瓶里的玉容散還帶著余溫,這是皇后娘娘賞下的恩典。瓔珞望著銅鏡里少女稚嫩的面龐,忽然將藥膏盡數(shù)傾在炭盆里。青煙騰起時,她想起前世同樣的場景——這摻了番木鱉的恩賜,讓她在病榻上錯過了姐姐的尸檢。
“姐姐的裹尸布,就從這里開始織罷。“
窗外忽有驚雷炸響,春雨裹著海棠花瓣撲進(jìn)軒窗。瓔珞就著雨水在妝臺上畫出六宮格局,指尖停在長春宮方位時,一滴朱砂色的雨恰好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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