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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黑暗中的光

“王世鈞!世鈞吶!這可咋弄啊!”

火光越來越近。其中一個身影一邊走還一邊頓足捶胸的吆喝著,舉著火把四處張望。

“叔?叔!”

王世鈞陡然反應(yīng)過來,連忙揮著手叫嚷。

“王世鈞?”

“媽呀,真是王世鈞!”

“不是,你小子到底摸哪去了,都半夜了還不回來,這是要把人急死?”

火把一頓,然后就開始劇烈的搖晃,迎著山風(fēng)噗噗作響,不多時就來到近前。

“世鈞?真是你啊,世鈞?娘誒,你咋才回來?”

沖在最前面的正是王紅河,他的老臉在火光下皺成一朵菊花,上來就是一通抱怨。

可王世鈞卻從中感受到濃濃的關(guān)切,禁不住咧著嘴笑了起來,又喊了句,“叔。”

“王小知青,你真是不要命了,咋敢一直在山里頭待到晚上啊?”

秉仁爺也舉著火把從人群中擠出來,眨巴著眼睛上下看了看他,跟見了鬼一樣。

“俺的娘,王世鈞,還好你沒出事兒,大家伙兒還以為你讓狼給叼走了嘞!”

王閂也齜著牙走了上來,一陣大呼小叫。

“噫,你個鱉孫兒會不會說點(diǎn)吉利話?”

“哈哈,王閂,人家王知青不是好好的嘛!”

“咦,這是啥味兒啊?”

還有幾人有些面生,估計(jì)也是小王莊的村民。他們見王世鈞沒事,都放下心來。

可幾個鼻子尖的伸長脖子嗅了嗅,然后就瞪著眼珠子,定格了似的,死死盯在王世鈞身上,嘴唇一陣哆嗦。

“血?血!”

也不知誰喊了一句,大家伙兒都注意到王世鈞身上的異常,嚇得齊齊屏住了呼吸。

“世鈞,你、你這是咋了?”

王紅河張著嘴,想要摸一摸他鮮血淋漓的臂膀,可手掌伸到半空,卻再也不敢按下去。張著大嘴,跟陷入了夢魘似的。

“沒啥。讓畜生撓了一爪子。”

王世鈞咧嘴一笑,無所謂道。

看到這些個來尋找自己的鄉(xiāng)里,他的精氣神兒一下子便充盈起來,心里頭暖洋洋的,總是控制不住微笑。

“啥?!”

“讓狼抓嘞?不對呀,豺狼可抓不傷人……你這、你這……不是、不是……”

“不是啥呀?你結(jié)巴個啥?世鈞讓啥東西抓了?”

幾個有經(jīng)驗(yàn)的中年人指著他,眼眸中滿是驚懼,手指頭都在顫抖,卻猶自不敢置信,始終說不出那幾個字。

“花豹。”

王世鈞見大家伙兒都望著自己,也沒隱瞞,笑嘻嘻的說了一句。

“金錢豹?俺的娘誒!”

“那豹子在哪、那豹子在哪?大家伙兒別慌,誰帶家伙沒有,快拿出來!”

“別亂,別亂!還拿家伙,你個龜孫兒瘋了是不是?趕緊走,趕緊走!”

“對對對!咱們都是出來找人嘞,連個鐵鍬都沒拿,憑啥跟那東西斗啊!快把世鈞懷里的東西接過去,趕緊走!”

……

黑漆漆的山道上,人群慌作一團(tuán)。幾個年輕人搶過王世鈞身上的東西,架著他就往下跑。

王世鈞沒想到他們反應(yīng)如此激烈,忙扯著喉嚨道:“沒事兒、沒事兒!那花豹讓我弄死了!”

人群忽的一靜,所有人都扭過頭看向他,久久沒有言聲。

“世、世鈞,你別開玩笑……”

王紅河尷尬地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大晚上的,幾個叔伯進(jìn)山來找你不容易,你別瞎胡連。

走走走!

回去讓你嬸兒給你做一碗湯面條,你吃了給自己包扎包扎,好好睡上一覺。可別提啥花豹的事兒,傳出去,再嚇到村里的老人孩子。”

眾人也都搖了搖頭,一陣竊竊私語。

小王莊毗鄰大山,經(jīng)常被山里頭跑出來的野生動物禍害。其中最厲害的就是野豬,弄得隊(duì)里不勝其煩。

只要一聽說野豬下山了,老人和孩子都不能出門。等民兵隊(duì)的同志把那些畜生驅(qū)趕走之后,村子里才能重新平靜下來。

老少爺們兒就又獲得了一些談資,述說著那長著獠牙的畜生有多么嚇人。

可野豬已經(jīng)是村里人能夠接受的極限了。

若是更厲害的野獸摸進(jìn)村子,那就不是談資,而是人心惶惶的驚懼了。

因?yàn)椋鞘钦嬗锌赡芩廊说摹?

王世鈞見大家伙兒都不信,頓時有些著急。

他跟那畜生斗智斗勇,還被撓了一爪子,可不能平白受了這份窩囊氣,當(dāng)即指著山上道:“叔,我說真的!

那花豹的尸體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的山坡上,已經(jīng)死得透透的了。

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嘛。”

大家伙兒面面相覷,心說這龜孫兒是不是故意難為人?

這大晚上的,你讓俺們?nèi)タ椿ū峭嬉鈨阂菦]死,俺們還活不活了?

黑燈瞎火的,又沒有槍械,誰能干得過它呀?

王世鈞立時無語,而后想到什么,忙把手中的鋤頭舉起來,在火光下展示一圈兒才道:“你們看,這鋤頭上還有那畜生的毛呢!”

大家伙兒立刻瞪圓眼珠子,趴上去瞅了瞅。

“噫,不止有毛,還有血!”

“真、真是金錢豹的毛毛?”

“真的假的啊……走,去看看!”

幾人見他信誓旦旦,終于鼓起了勇氣,互相看了看,跟著他往山坡上走去。

“噫,俺的娘誒,豹子,真是豹子!”

“天爺啊,王世鈞,你咋弄死的啊?”

“去,快去村里報(bào)信兒!”

一個半大小子戀戀不舍的從花豹的尸體上收回目光,一溜煙兒往村子里跑去。

余下的人也都跟瘋了似的,抓耳撓腮,難以置信。

直到有人用木棍戳了戳那尚且沒有完全僵硬的軀體,才終于確信沒有危險(xiǎn)了,禁不住圍著王世鈞一陣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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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小王莊。

郭明月坐在窗前,望著外面濃稠的夜色,時不時低下頭,把玩著手里的“泥叫叫”,臉蛋兒上滿是委屈。

那是丈夫回家探親時,送給她的禮物——一只造型可愛的陶瓷哨子。

可握著它,心間的委屈卻愈發(fā)強(qiáng)烈,她嘴角癟了癟,眼中已經(jīng)泛起淚花。

“哎。”

帳子外面,堂屋依舊亮著一盞油燈。婆婆借著做針線活兒的名義,久久不愿離開。

其實(shí),是對她放心不下。

畢竟,她剛剛跟大隊(duì)長王西山大吵了一架。

在大隊(duì)院,當(dāng)著所有人。

“明月,媽知道你是個正派女子,就跟俺家那傻小子一樣,啥事兒都想較個真兒。”

果然,婆婆還是忍不住開解起來。隔著帳子,輕輕嘆了口氣,“可咋說西山也是你舅舅,更是咱小王莊生產(chǎn)大隊(duì)的大隊(duì)長,那姓王的知青是個啥?

是,媽知道他有本事,是個好大夫。可他畢竟是個外鄉(xiāng)人,在老少爺們兒中間一點(diǎn)威望都沒有,即便遭受了不公,誰又敢真的替他出頭?

你一門心思想讓他當(dāng)衛(wèi)生員,但世上的事不是光想就能成的。西山當(dāng)了幾十年的村官,公社大大小小的領(lǐng)導(dǎo)誰不認(rèn)識他,他想為自己兒子鋪個路,誰不給他點(diǎn)面子?

閨女,別犟了,你也不想想自己這婦女主任是咋來的。

國華不在家,咱們孤兒寡母還得指著人家過活,可不能把這份親情給斷了。”

郭明月聽得胸脯子氣鼓鼓的,張嘴就想駁斥回去。

可看了眼酣然入睡的兒子,她還是攥著拳,聳著肩,面對窗外的黑暗,把腦袋垂了下去。晶瑩的淚珠子隨著她壓抑著的抽泣,終于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不成想,正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古怪的銅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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