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天光淡得像薄紗，暈染著雨夜過后的潮濕氣息。空氣里仍留存著昨夜風(fēng)雨的痕跡，枝葉低垂，屋檐下還掛著未滴盡的水珠，偶爾被微風(fēng)拂過，輕輕落地，激起細(xì)微的漣漪。

昕瑩走在這微涼的晨色里，昨夜的畫面還未完全褪去。

那個人的傘骨上滴落的雨水，站在昏黃燈光下的剪影，深色衣料落在她肩頭的觸感，以及那句話——“等我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仿佛仍有余溫。

昕瑩抬起頭，望著天色微亮的校園，心里有些莫名的浮躁，像是在黑夜奔跑后，仍未調(diào)整好呼吸的節(jié)奏。

晨讀的鐘聲悠然回蕩，清冷的空氣里仍殘留著昨夜的濕意。昕瑩走進(jìn)教學(xué)樓，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一點(diǎn)，指尖蹭過書包帶，心里莫名有些煩躁。

她并不是刻意在找他，但目光總是會落在某個方向。

果然，史遷正靠著走廊的窗沿，半垂著眼，指尖轉(zhuǎn)著一支筆。他的黑色衛(wèi)衣還帶著些許未干透的褶皺，手肘隨意地搭在窗臺上，整個人看起來漫不經(jīng)心，像是還未徹底從昨夜的雨里抽離出來。

他的側(cè)臉在晨光下半明半暗，襯得眉眼鋒利，嘴角卻微微勾著，帶著慣有的不羈。

“史哥——”

一個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帶著些許興奮。昕瑩微微一頓，假裝整理書包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放緩。

來人是江越，年級里出了名的“活躍分子”，成天和史遷混在一起，性格沖動，但對朋友卻很夠義氣。

“史哥，昨晚那幫人可真慫，才聽你一句話就不敢吭聲了。”江越靠在窗臺上，語氣里帶著些許佩服，“換成我，早一拳砸過去了。”

史遷沒說話，只是懶散地笑了笑，筆尖在窗臺上輕敲了兩下，目光隨意地掃了一眼遠(yuǎn)處的操場，像是在思索什么。

“史哥，你今天還去嗎？”另一個聲音插進(jìn)來，是陶然，一個平時少言寡語、但和史遷關(guān)系不錯的男生。

“看情況吧。”史遷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轉(zhuǎn)身往教室方向走去。

昕瑩低頭整理書本，假裝沒聽見他們的對話，但心里卻止不住地回想昨夜的事。

史遷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中午，日光透過半開的窗灑落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溫柔的光影。午休的鐘聲剛響起，空氣里彌漫著食堂飯菜的熱騰氣息，樓道間傳來三三兩兩的交談聲。

昕瑩端著水杯站在飲水機(jī)前，指尖輕抵著杯口，目光落在緩緩流出的熱水上。水面輕微晃動，映出模糊的光斑，她盯著那些浮動的光點(diǎn)，神思有些飄遠(yuǎn)。

耳邊有人在低聲談?wù)撌裁矗瑪鄶嗬m(xù)續(xù)的語調(diào)，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若隱若現(xiàn)。

“……你聽說了嗎？”

“哪個？”

“體育館那邊的事。”

“誰惹了誰？”

“好像是……史遷？”

她沒刻意去聽，可那個名字仍然清晰地落在耳朵里。

昕瑩的手指微微收緊，杯中的水漫到杯沿，她這才猛然回神，輕輕呼出一口氣，將杯子移開了一點(diǎn)。

“聽說是沈放。”

“高三那個？”

“嗯，他們昨晚在那邊碰上了……”

昕瑩低下頭，水霧氤氳在杯口，她盯著那輕薄的霧氣，指腹緩慢地摩挲著杯壁。

她昨晚也在場，可她不知道，他們原本應(yīng)該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怎么就這樣碰上了。

有人匆匆從走廊經(jīng)過，腳步聲在地面上拖出一連串回音，帶起一陣細(xì)微的風(fēng)，將那些談?wù)撀暣瞪⒘诵?

她沒再繼續(xù)聽，而是端著水杯回了教室。

可心里的某個角落，像是被什么撥動了一下，激起細(xì)微的漣漪。

回到教室時，史遷正靠在椅背上，半闔著眼，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敲著桌面，節(jié)奏緩慢，像是不耐，又像是思考。

他懶散的姿態(tài)，和昨夜的雨夜剪影重疊在一起。

昕瑩坐下，翻開書，目光落在黑白的字跡上，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注意力竟然集中不起來。

史遷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人，可今天……他比平時更安靜了一些。

連窗外吹進(jìn)來的風(fēng)，也比以往更沉默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她心里隱隱覺得，他今天的沉默，不只是單純的無聊。

教室里傳來窸窣的翻書聲，筆尖落在紙面上的沙沙聲交錯著。

有人從前排經(jīng)過，腳步在史遷身邊稍作停留，昕瑩下意識地抬眼，看到一個陌生的高年級男生，背影短暫停駐在史遷桌前，而后緩緩走過。

史遷沒抬頭，依舊轉(zhuǎn)著筆，可他的手指微微停頓了一瞬。

那一瞬間，昕瑩看到了某種稍縱即逝的情緒。

她說不清楚那是什么，可她的心跳，莫名地慢了一拍。

下午的體育課，女生們聚在操場邊自由活動，男生們在球場上奔跑，汗水和陽光交織在一起。

昕瑩坐在草坪上，抱著膝蓋，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球場的方向。

史遷站在欄桿邊，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握著一瓶水，垂眼喝了一口，喉結(jié)隨著動作輕輕滾動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遠(yuǎn)處的沈放。

他站在體育館外，半倚著門框，目光落在史遷身上，像是在等什么。

風(fēng)吹過，帶起些許塵埃，光影交錯之間，昕瑩看到史遷將水瓶隨意地晃了晃，像是無意地偏了偏頭。

沈放彎了彎唇角，嘴里說了些什么。

然后，史遷轉(zhuǎn)身，朝體育館的方向走去。

昕瑩的指尖收緊了一點(diǎn)。

風(fēng)穿過指縫，帶著不知名的燥熱感，她盯著那道逐漸遠(yuǎn)去的身影，心底那抹微妙的不安感，一點(diǎn)點(diǎn)浮上來。

她知道，這不會是普通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