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天地清明，濃烈的光芒看似強大，卻也照不到那隱藏極好的黑暗與陰霾。

一大早他就帶著張南嫣到醫(yī)院復查，說是晴安禾聯(lián)系了她，要查看一下她手上的傷，如今還在醫(yī)院里。

他沒有向張南嫣講述昨晚的事情，這個已經(jīng)背負著重重壓力的女孩若是知道了，怕也會挺不住。

此時的他站在第一醫(yī)院中心大樓的樓頂天臺上，高高俯瞰這個龐大的一眼望不到頭的城市，曾經(jīng)的疑問再次浮現(xiàn)在心頭。

“該毀滅，還是該保護。”

他搖頭苦笑，這種答案心中早已明了，他不想在輕易嘗試曾經(jīng)的方法，那種代價他無法再承擔一次。

當然，晴安禾對他說的那些話的確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讓他不由自主的總是會去考慮一條比較妥善的辦法。

比如昨晚，他破天荒的告訴了張菲力其母親早已死亡的真相，只是沒有說明其中具體的緣由，若是換做曾經(jīng)他根本不會解釋，當時就會一走了之。

而那樣做的后果自然就是面對張菲力的憎恨，甚至可能還要嚴重一些。

事實擺在眼前，張菲力不得不信，至于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他也不清楚。

幕后主使依舊沒有露面，昨晚對方損失的不過是一具亡傀罷了。

每每想到這兒，他依舊感到無比沉重。

這個江城當中到底還有多少操縱者和亡傀？他不知道。

但昨晚也并非是一無所獲。

第一縱隊，第二“希望”中隊，特殊行動……

這幾個字眼讓葉凡終于明確了一些目標，特殊行動指的大概率就是滲透行動。

除此之外，就是關(guān)于公良艾的，她是如何變成的亡傀？其實葉凡心中稍微有了一些推測。

他目光突然凝重而深邃，心中默默思索。

整件事情與王麗霞、與張家脫不開關(guān)系。

王麗霞是否知情是個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知道公良艾已然身死的事情，說不定在這其中還扮演著某種重要的角色。

她與這名操縱者也許還有著某種聯(lián)系，如果真是這樣，那王麗霞也真可謂是罪大惡極！

亡傀，這種慘無人道的產(chǎn)物不該存在，在其背后操縱著一切的人也必定被天地誅之！

他心中如是想道。

同時他也有某種預感，張家可能會因為昨晚的事情而發(fā)生一場變故。

……

早上八點左右，張家之內(nèi)依舊一片肅靜。

張?zhí)忑堃患以缭跀?shù)日前就一同外出為了嘉怡集團的發(fā)展而爭取更多的合作者，此舉自然是為了對抗張南嫣，也因此這幾日來張家都見不到他們一家人。

某個院子內(nèi)，男人正在把玩手中的藏品，旁邊還有一杯清茶。

大門開，女孩面無表情的來到了這里，站在距離男人幾米開外的位置。

“你來做什么，怎么不去陪你母親？”男人頭也不抬。

女孩的聲音靜靜傳來：“父親，女兒想問您一件事情。”

男人的目光始終注視著手中的藏品，仿佛那才是他的親人一樣，淡漠出聲：“問吧。”

她的語氣毫無波動，細細聽去，甚至察覺不到任何情緒。

“母親的病為何會突然痊愈，為什么連第一醫(yī)院都無法治愈的病癥，卻突然間好了。”

男人依舊沒有回頭，默默的回答道：“你不需要在意這些事情，你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討你奶奶歡心，爭取家族的利益才是大事。”

“利益……”她的語氣終于稍稍出現(xiàn)了一些波動，“為了這些利益，你們就犧牲了我最愛的母親？”

“你說什么？”男人終于回頭，神色陡然間變得嚴厲。

女孩聲音頓了下，再次說道：“在您看來，我和母親到底是什么？”

“……”男人足足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才將目光移開，說道：“我自然很愛她，可問題是她讓我太過失望。”

他端起茶杯自顧自的喝了幾口，而后繼續(xù)道：“你母親是公良一族的人，這一族曾經(jīng)也是頂尖家族，強者輩出，我以為把她帶進我們張家就能助我一臂之力，誰曾想……哼！”

他忽然惱火一般用力凝視著女孩，冷聲道：“誰曾想，她最后竟是病倒了，枉費我一番苦心將她帶進張家，真是沒用！”

他絕情般的話語讓女孩的身體不停顫栗。

男人再次凝視著她，用力說道：“至于你，你自然是我唯一的孩子，也自然要繼承你母親的責任！”

“……”她顫抖的身軀忽然停下了。

“嗯？”而話音落下后的男人卻忽然睜大了眼睛，他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整個人猛地站起身來！

“噗！”

他突然噴出好幾口血，隨后是耳朵、鼻子、眼睛！五官不受控制的向外噴涌出鮮血！

身體忽然顫顫巍巍，男人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雙手。

潰爛在他的雙手上不斷擴散，轉(zhuǎn)眼之間已蔓延至肩頭！

“呃……”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身體終于是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肌膚潰爛的速度甚至超過了他呼吸的速度，身體開始大力抽搐！

“你…”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那個女孩，喉嚨已經(jīng)很難發(fā)出聲音，而后不可思議的看向了茶杯……

至于女孩…至于張菲力，她終于抬起頭來，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的雙眼處一片血紅，目光不曾有片刻移動的凝視著那承受著巨大痛苦的男人。

那勾起的笑意平平淡淡，眼睛卻睜的老大，仿佛要將此時此刻男人的痛苦模樣牢牢記在心中一般！

“啊啊啊——”

男人終于不受控制的吶喊出聲，那聲音撕心裂肺，已失去了原本的聲色，好似一個野獸受到了巨大的痛苦而在咆哮。

他的雙臂早已露出了森森白骨，卻還是用力抱著自己開始潰爛的頭顱！

她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長時間睜大的眼睛早已通紅一片，臉上的笑意卻不曾有絲毫中斷。

直至男人的吶喊逐漸減弱、消失。

……

一縷青煙隨風消散，地上只留下了殘存的衣物，還有一灘黑紫色的液體，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她來到了那堆衣物旁，卻不再有任何動作。

只是她嘴角的弧度更劇烈一分，通紅的眼睛里閃爍著激動與狂熱，好似看到了這世上最“美妙”的事物。

……

黑暗，總是能被驅(qū)散的，一點光，哪怕是微光都足以將其破開一點缺口。

可對墜入黑暗之中的人來說，這點光芒卻顯得微不足道。

當靠著這點光芒將其找到時，她卻早已面目全非。

她長時間被黑暗侵蝕、內(nèi)心開始扭曲——

她已不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