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譏諷讓葉凡眉頭不由自主的動了下，撇過頭沒有去看她，語氣十分堅定的說道：“我現在做的、曾經做的，都是為了這片土地，我知道你無法理解，但我——”

“理解？”打斷葉凡的聲音，晴安禾笑了，只是這個容貌傾國傾城的女人笑起來的時候卻十分森冷。

“我當然理解，你是個不怕犧牲、不畏懼死亡的人，當然，也不會在乎旁人的死活。”她的嗓音刻意壓低，那雙妙目之中隱隱出現那怨念一般的視線。

葉凡的臉色也是頃刻間變化連連，但卻少見的沒有與她爭辯，只是額頭開始泛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內心之中那褪去的“東西”竟然又開始躁動不安。

但是，他身上的這些變化、反應，其實全部被晴安禾捕捉到了。

下一秒，晴安禾那充滿怨念的目光陡然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平靜，語氣也變得十分平穩，仿佛是將葉凡看穿了一般，淡淡說道：“原來如此，我就說你為什么躲著我，是患了心魔嗎？”

葉凡頓時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后者十分從容、淡定，方才的一切都仿佛像是在和葉凡開玩笑一樣，又或者…是在試探他？

“不用這么看著我。”晴安禾輕描淡寫的講道：“強大的練武者可能會患有心魔，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罷了，沒想到父親曾經的理論竟然是真的，真是諷刺…”

沒錯，從剛才開始晴安禾就一直在試探葉凡，從語言刺激上、再到其他方面上。

事實上，從下了火車見到葉凡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察覺到了葉凡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個敏銳的女人有著一雙能看透一切的雙眼，看到了葉凡身上的變化，還有那潛在的心魔。

葉凡稍稍愣神說不出一句話來，晴安禾忽然又是一笑，同樣的帶著些許譏諷的味道，說：“真是沒想到，都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你竟然會因為曾經的所作所為患上心魔，真是不可思議。”

“……”葉凡漸漸從驚訝中冷靜了下來，神色也是不太好看，撇過頭去一句話都不說。

“你不敢看我，甚至想要躲避我，也是因為這心魔的緣故嗎？”晴安禾依舊不依不饒的追問著。

但這種問題葉凡沒辦法回答，也不知該如何去回答。

“是嗎，原來如此。”

她又是一笑，毫無情緒上的波動，說道：“看到你受到這心魔的折磨，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一句話，也不顧葉凡那顫抖的目光，旋即轉過身便要返回鋼鐵廠去。

她那不拖泥帶水的動作讓葉凡來不及回應，但最終也是忍不住了，開口叫住了她：“你知道該如何消除心魔嗎？”

如今繼續隱瞞下去也沒有什么意義，晴安禾身為龍國最優秀的醫學家，對練武者的了解甚至還要超過自己，想要知道如何消除心魔，也就只有這個機會了。

可是，葉凡顯然低估了晴安禾對自己的怨恨。

只見她停下腳步，回頭朝著葉凡滿是譏諷的笑著。

“就算我知道，我為什么要幫你？葉凡啊葉凡，看到你被心魔折磨，不知道為什么……我心中總是很暢快…對，就是那種極其美妙的感覺！”

這個女人，她仿佛從一開始就希望看到葉凡陷入痛苦的折磨當中！

隨著聲音落下，她的臉上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種愉悅的表情，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潮紅，眼神迷離，笑容嫵媚，仿佛看到了這世上最令她“動容”的一幕。

這世上，能見到晴安禾如此神態的男人，恐怕也只有葉凡了。

而此時的他，卻如同墜入昏黑之中，難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直到這一刻葉凡也終于明白了——他們二人之間的沖突與糾葛恐怕永遠無法化解。

短短數秒后，一切情緒消失在了她的臉上，又變回了那個冷漠的女醫生，一句話都不在都說轉身便離開了這里。

而獨自留在這里的葉凡，卻不知道該作何打算，一時之間變得有些麻木、呆滯，躊躇不定，目光都顯得十分木訥。

晴安禾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回到了鋼鐵廠，而張南嫣在這時迎了過來，沒有詢問任何問題，只是微笑著和她聊著港灣的一些特色。

晴安禾也對她投去淺淺的笑意，隨后深吸口氣，猶豫最后還是對著張南嫣說道：“有時間和他聊聊吧，他現在需要你。”

簡單的一句話之后，晴安禾便走向了另一側，最終回到了容器前，重新拿起筆記本默默記錄著，可她的動作卻漸漸的又是停了下來，然后呆滯著一動不動。

望著晴安禾離去后，張南嫣的視線也立刻看向了外面。

遠處，能看到站在大門前的葉凡，那孤零零的、單薄的身影正在輕輕顫栗，仿佛在忍受某種煎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傍晚很快到來，隨之而來的便是黑夜。

火紅色的夕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高大的、明亮的圓月。

懸掛在高空，月光灑遍大地，波光粼粼的海面煜煜生輝，璀璨動人。

他又是一個人站在這淺灘上，面朝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內心的波濤開始漸漸翻滾。

那時不時出現的幻象仿佛又要隱隱沖破大腦的意思，目光都變得十分抖動，勁氣甚至開始不自主的流動。

“葉凡。”

可突然，一聲熟悉而又無比關切的呼喚聲打斷了葉凡身上的一切反常。

燥亂的勁氣、即將升起的幻象，盡數消失。

循著聲音回頭望去，只見那個熟悉的女孩正在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她面帶著親切和關懷的微笑，她的雙眸如同那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樣泛著淡淡的光輝，視線之中只有柔情。

她就這樣一步兩步，但走著走著似乎覺得鞋子有些礙事，索性彎腰脫了下來。

最后就那樣赤裸著一雙腳丫朝著葉凡蹦蹦跳跳、一路小跑而來。

短短一瞬，葉凡心中的一切不安又是瞬間散去，面帶微笑的迎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