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九月的漠北天氣宜人,早晚溫差大,旅游觀光的人熱鬧非凡。
在這群人中有個男子應該與眾不同,玉琢神朗,寬肩窄腰,一身淺白色意大利名牌休閑服,他一騎獨自縱馬草原荒漠,經常在日落黃昏時對著殘陽似血的夕陽長久的佇立凝神。他年齡特征大約在三十左右,是個看盡花落也不會醉的男人,他面色陰郁,陰勾鼻如鷹隼,兩眼光芒利銳如夜貓。
就是他,清風明月堂主,近十年在歐洲迅速崛起的一股國際黑幫勢力,主營暗殺綁架。
他來漠北已有半月,是陪同他的胞妹鐘美芹來觀光旅行,她就快出嫁,他要在她出嫁前滿足她與他同行的一個愿望,美芹喜歡大漠,喜歡那的傳說。
他放下他手中的工作,也剛好放松自己。
他也是一直夢想大漠行的。
美芹每天忙著,擠在人群堆里,載笑載歡。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他搖頭笑。交代下人照顧好她,他就做自己的。
他放馬由韁,碧草青青,鮮花爛漫,當的是艷粉嬌紅吹滿地。他卻并無心看花,山谷起伏,人心起伏。
聲聲馬蹄只有他心的孤寂。
答應媽媽,一定要照顧好妹妹,偉男。
一場車禍,他的父親和母親雙雙去逝留下他和妹妹,那年他十五歲,妹妹十歲,十五年來他過著的是怎樣的生活?怎樣在生死邊緣掙扎?
他沒有流過一滴淚,堅韌地熬過每一日,沒有親戚沒有朋友相助,他像頭孤獨乞食的野狼,飽餐餓一頓。
一天從餐廳洗盤回家,小巷深處碰上一個血污滿身頻臨死亡邊緣的男子一把拉住他,嚇得他瑟瑟發抖,但他還是蹲下看他,這一看,他的命運就乾坤大轉移,他背他回家,治好了他的傷,受傷男子問他需要什么酬勞,他搖頭,說不要,只是問他如果他愿意可以告訴他是怎么受的傷。
受傷男人滿足他,給他講了他的故事,他眼神迷離注視他良久,說:“如果你愿意,我想學你這身功夫。”
他笑:“學會功夫未必是好事,你要想清楚。”
他極堅定地點頭,不再說一句話。
男人欣賞的微笑,住下來教了他三年武功,劍術武道,忍術槍法。
等男人也在他手下敗下陣來時,男人再告訴他一個驚天秘密。他侵吞了美國黑龍社一批冰毒價值上億。他把藏毒地址告訴他,他自己從此遁隱江湖。錢對他來說遠沒有生命自由來得更為讓他珍惜。他死過一次懂得生命還是活著好。
他接手了師傅的財產。
一夜間身價上億,他做夢也想不到,從此走上一條不歸路。他過著刀尖舐血的日子,十年內他集結了十大高手,組織遍世界。他的總部設在法國南方一座孤島上。
不是美芹他不會讓自己閑下來,美芹是他唯一的溫暖,他不讓她知道他的身份,他安排她進最普通的大學,結交普通的男生嫁普通的男人,只為她過平凡的生活。
她無憂無慮,她的男朋友家開間超市,一家小飯館足可以豐衣足食,他很滿足他給妹妹的。他放心把妹妹交給他。
他沒有后顧之憂,除了他近身的兩個護衛知道美芹是他妹妹,沒有人知道他還有個妹妹,他小心謹慎地保護著她呵護著她,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哥哥。
他自己卻仍是孑然一身,形單影只。
不是沒有女人,是女人太多。
就像這滿地鮮花他挑不上眼干脆不挑干脆不看。
斜陽。
他長立風沙間。
迎著帶血的沉陽,就像他最終的宿命,必定混合著血腥。
一聲唳鳴。
在頭頂,一對雙雕在他頭頂盤旋。
他不由注目。
一群歸鳥不知要宿向何方,大概是前面一座山谷吧,他剛從那來,峭壁怪峰亂樹叢生,環境森寒詭異,一般人不會上那。
再荒蕪的地方也有人欣賞,冒險家,偷獵者和他這種人想必是同類人,尋找生命的荒蕪,只為知道自己還有活著的必要。
他幾是苦笑,向天空盤旋唳鳴的雕吹起口哨,雙雕去了,他騎上馬,一匹純白的白龍駒。
沒有人催他,他不必行色匆匆,他吹曲故鄉江南小鎮的小曲,江南的溫柔與這里蒼涼比真是人間天上地下的感覺。他的剪影在夕陽西下下,你不說,他不說,誰知道他是什么人?
夜漫漫襲來,寒風吹起,他仍騎在馬上原地沒動,星子填滿幽藍的宇空,一枚小月牙斜掛西天。
忽然幾匹馬縱馳而來,載著一個女孩子銀鈴似的歡笑,大叫:“我來了,我來了。”
“云裳,這就是你的漠北嗎?好漂亮神奇啊,多燦爛的星子,多藍的夜空。”一個少男贊嘆著,追著她馬并轡。
女孩得意的揚頭拍馬向前面的山谷。
他驚詫女孩的聲音,美妙動聽,從他側身飛過,長長的云辮拂到他面頰,他莫名地驚悸,心評然跳動,不自主摸向面頰,目光跟蹤過去。
女孩看來是在這帶長大的,聽她身后男孩子們問話不難猜出。
但是如此夜晚,畢竟不安全吧。
他催馬跟上去。
女孩縱入山谷,笑聲飛揚。
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遇到像他似的人,動了歪心只怕沒個好。
女孩很快穿出山谷,后面三個少年郎緊隨。
奔馳的感覺,放縱的身心。
他放漫了馬,她沒有危險了,回馬了,眨眼,身影消失在草原深處。
他不覺又是苦笑,哪家女孩如此肆意膽大妄為?她的笑聲真好聽啊,他從來沒有聽過,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不是一般的香水味,他沒有聞過這樣醉人的女兒香,所以他停下馬來,深深地呼吸,幾近貪婪的試圖將空氣中彌漫著的所有她的味道吸食到體內。
這就是命運嗎?他問自己,燦爛星辰照耀他的臉,他迷失了自己,彎彎眉月,一抹淡淡而溫馨的淺笑浮向夜闌深寂。
傳說中的鐘偉男,清風明月堂主第一次這樣動了柔腸呢。
他回到宿處,美芹早已睡著,他的兩個護衛還在等候他,一見他立刻上前,他揮揮手:“沒事,打點水來。吹了一臉風沙。”
一個護衛馬上打來水遞上。
他一面擰毛巾一面問:“劉松、田蒼,美芹這天怎么樣,還開心嗎?”
“她很好,她買了好多禮物給您。”打水的叫劉松回答。
“是嗎?她沒說什么吧?”
“沒有,她知道您不喜歡熱鬧,喜歡一個人游玩。”
他點下頭:“她明天想做什么?說了嗎?”
“說了,她明天想騎馬,連馬也租好了。”
“是嗎?你們注意點,她從來沒騎過馬,別有意外。”
“知道,鐘生。”劉松應一面問:“明天您要不要陪下她?看得出她其實很想你陪的。”
“不,明天我有事。”他拂拂衣上塵沙,田蒼這時已幫他放好洗澡水。
他在沐盆中呆了半個小時。
他們是自帶的帳篷,獨居一隅,他沐浴出來散步帳外,劉松送上外套:“鐘生,夜冷風寒,請您披上吧。”
他披上風衣,風衣隨風飄,遠處牧民的帳篷燈光盡熄,天簌之音在寂靜中。
他在想什么?
劉松和田蒼不敢靠近他,互相看彼此詢問。
這時,他們的頭回過頭叫他們上前,問:“你們有相愛的女子嗎?真心喜歡的那種。”
他們點頭。
“她們是怎么樣的?你們有打算結婚嗎?”
“我們的命是您救的,我們不會離開您。”他們異口同聲。
“你們就沒想過她們想和你們過平凡的生活,就像我想美芹過平凡人的生活一樣,不想她摻和進我的世界,這是對家人的愛,你們懂嗎?”
“懂,但是……”
一個血腥的男人突然講起溫柔,劉松和田蒼有點不適應,不知道如何回應,他到底是在試探他們還是出于真情?他們狐疑的目光他如何不明白?鐘偉男淡淡的笑,他心中深沉的悲涼誰會懂,過往的恩怨糾纏在他現實的生活里,他無以退縮,他沉默,隱藏于黑暗中,為的不過是個溫飽不寄人籬下,他用他的方法對待這個不公平的世界,僅此而已。他的未來是怎樣他從來不敢想,今夜他想,他開始恨命運,那沉淀了十五年的憤怒冷漠一夜間泛起波瀾,在他內心深處漾起漣渏,曾經完全不清的表情今夜分外清晰。
“怕回答嗎?”鐘偉男莞爾,眼睛卻看向另一邊。
劉松、田蒼斯斯艾艾,兩眼盯著他。
“走上這條路情非得已,”鐘偉男點燃一支雪茄深吸幾口,吐出濃濃煙霧,那是經過他的肺過濾的煙,輾轉空間,裊娜不見。
清風一縷,惆悵一縷。
每個人都有他想守候的東西,他也有,他不是個天生就是嗜血的人,他明白,他也曾有個幸福的家,他也曾是個乖巧聰慧的的孩子,那年他讀高一,正是青春正好,不幸是怎么發生的?
他根本無從問,這個世界太過冷酷,冰冷的他只有和妹妹互相取暖,有誰向他們伸出溫暖的手?如果有,就是那飯店老板娘也就是妹妹現今的公婆,她讓他在她飯店洗碗碟掙口飯吃,客人吃剩的剩菜剩飯可以打包回家給妹妹吃。
他就是這樣熬過了艱難歲月,他半工半讀,好歹中學畢了業,他沒有進一步上大學,只為他有更大的事業要做,他不能錯失良機。他為師傅殺回黑龍社,一舉奪下黑龍社更名清風明月堂,主營綁票暗殺,瞄準的其實都是些骯臟的家伙,比他,他們更為殺人不眨眼,掙他們的錢容易且好做。
誰比誰更清白呢?他常這樣自我嘲笑。
“鐘生?”
鐘偉男靜靜的抬眼他兩個屬下,面上是少有的淡淡的溫和。
他們驚詫他突如其來的好臉色好態度,其實他不過是位居高位,習慣于凌厲威嚴,一旦轉身誰會知道他本心原本溫柔?不是這樣當初他又何曾會救下落難中的師傅?他有十五年是過著快樂無憂的生活啊。
災難一夜來臨他擋也擋不住,過去從此經緯分明,他做不了自己。
他重重一聲息嘆。
“鐘生,您不是不想著美芹出嫁也起了有家室的念頭?”劉松大著膽子問。
“也許是吧,我也三十了,我還沒有看過女人一眼,說誰也不信啊,不是嗎?”他自我戲謔:“你們看,我夠美男型嗎?”
“您真會開玩笑,您認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您就是美男中的極品。”劉松并不夸張的說。
他笑:“我最多也就第五,你沒聽過李天澤和他的情敵盧楓嗎?又有李天澤的外甥楊逸飛,老慕容飛雪家的慕容飛雪。”
“他們帥過您嗎?”
“曾會過李天澤和他外甥一面。”他凝眸,“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可妄大,否則……”他不說,一陣風刮來,夾雜些亂葉碎花,他輕揚手,夾住一片落花:“干我們這行,要了解世界形勢經濟狀態,那可攻那可取,那不可動那不可為,否則就是自尋死路,你想活得長久些最好睜大眼。”
“是,鐘生。”劉松應,頓下看眼他:“您還是歇息吧,都凌晨三點多。”
“我沒有睡意,你們休息吧。”他轉身繼續向黑夜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