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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衣拂過琴簫

  • 陰符劫
  • 東誑
  • 7107字
  • 2025-07-25 17:41:54

冰冷的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自水聲傳來的方向洶涌撲來,瞬間吞噬了整片山林。那“咕嚕嚕”的粘稠水泡破裂聲,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獰笑,伴隨著大地深處傳來的、令人心臟停跳的沉悶震動,宣告著某個不可名狀的恐怖正在蘇醒!

陸雁回甚至來不及思考那是什么!求生的本能與“繕性訣”賦予的冰冷理智混合成一股狂暴的力量,驅動著他拉著蘇蟬衣的手臂,將輕功催發到極致!兩人如同兩道撕裂夜幕的閃電,在崎嶇濕滑的山道上亡命飛掠!

身后,那股令人窒息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浪潮,裹挾著濃烈的硫磺與金屬腐蝕的刺鼻氣息,洶涌而至!冰冷的、充滿怨毒與死寂的龐大威壓,如同無形的巨手,死死攫住他們的后背,要將他們拖回那片正在蘇醒的深淵!

“快!”陸雁回頭也不回,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繃。他能感覺到蘇蟬衣的手臂冰涼,但她的速度絲毫不慢,白色身影如同幽靈般緊緊相隨,寬大的衣袖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

然而,那蘇醒的存在,遠比他們更快!

“嘩啦——!!!”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山崩地裂!前方不遠處,那片掩映在古木藤蔓后的水域,猛地炸開滔天巨浪!渾濁腥臭的水流裹挾著斷裂的樹木、腐敗的水草、甚至……還有幾塊殘缺不全、散發著濃烈甜腥味的青灰色人形物體,如同炮彈般向四面八方激射!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如同無形的沖擊波,狠狠撞在陸雁回和蘇蟬衣的后背!

“噗!”陸雁回只覺得五臟六腑仿佛瞬間移位,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抑制不住地噴了出來!身形如同斷線的風箏,不受控制地向前拋飛!

蘇蟬衣悶哼一聲,白色的身影同樣被狠狠拋起,斗笠被狂猛的勁風掀飛,露出那張被薄紗遮掩、此刻卻因巨大的沖擊而顯出驚駭輪廓的臉龐!她寬大的左袖劇烈鼓蕩,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瘋狂沖擊!

兩人重重地摔落在濕滑泥濘的山道上,濺起大片泥水。陸雁回強忍著劇痛,猛地翻身,將蘇蟬衣護在身后,青玉簫橫在胸前,碧綠的簫身因灌注的真氣而發出低沉的嗡鳴,警惕地望向那巨浪滔天的水域!

眼前的景象,足以讓最悍勇的武者肝膽俱裂!

渾濁的水面中央,一個龐大到令人絕望的、難以名狀的“東西”正緩緩升起!它沒有固定的形體,更像是由無數粘稠、蠕動、閃爍著銀白色金屬光澤的“液體”強行聚合而成的恐怖巨物!那銀白液體,赫然正是從尸體皮下滲出的詭異汞珠!此刻,它們如同活物般翻滾、融合、膨脹,構成一個不斷扭曲變幻的、高達數丈的恐怖輪廓!

這巨物表面,無數顆汞珠如同眼睛般凸起、滾動,反射著慘淡的天光,冰冷而怨毒地“注視”著渺小的入侵者!巨物內部,隱約可見被它吞噬、尚未完全消融的樹木、巖石,甚至……是幾具穿著道袍和衙役服飾的、扭曲腫脹的人形!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腥惡臭和硫磺氣息,正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在那不斷變幻的粘稠軀體表面,竟也浮現出幾個扭曲、流動、由汞珠構成的巨大篆字,正是《文始真經》中的那句惡讖:

**“神躁則心蕩,心蕩則形傷!”**

這哪里是水怪?這分明是由無數詭異汞珠、怨毒死氣、以及那被褻瀆的《文始真經》箴言,在某種無法想象的邪術催動下,強行糅合而成的——**汞煞魔骸**!它是青城山拋尸案所有詭異的最終聚合,是耳沙河圖引動的、深埋于這片幽谷之下的恐怖具現!

“吼——!!!”

一聲非人非獸、混合著水流咆哮、金屬摩擦和無數怨魂哀嚎的恐怖嘶吼,從那汞煞魔骸“頭部”的位置爆發出來!音浪如同實質的巨錘,狠狠砸向陸雁回和蘇蟬衣!周圍的古木枝葉瞬間被震得粉碎,山石簌簌滾落!

陸雁回首當其沖,只覺得耳膜欲裂,氣血翻騰,繕性訣強行維持的冰湖瞬間被狂暴的聲浪沖擊得劇烈動蕩!他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出血絲。身后的蘇蟬衣更是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薄紗下似乎有血跡滲出!她袖中的震顫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袖口處透出的淡黃色光芒忽明忽滅,仿佛在與那恐怖的嘶吼對抗!

汞煞魔骸龐大的身軀開始移動!它并非行走,而是如同巨浪般向前“涌動”!所過之處,地面被腐蝕出深深的溝壑,草木瞬間枯萎焦黑,散發出刺鼻的濃煙!它伸出幾條由無數汞珠凝聚而成的、粘稠而巨大的“手臂”,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狠狠地朝著陸雁回和蘇蟬衣砸落!空氣被撕裂,發出凄厲的尖嘯!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生死一線!

陸雁回眼中瞬間布滿了血絲!十年蟄伏的仇恨,師父染血的眼神,太乙觀沖天的火光,還有眼前這由無數無辜者尸骸怨氣凝聚的恐怖魔物……所有的情緒在生死關頭轟然爆發!他不再壓制,不再偽裝,一股決絕慘烈的劍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自他瘦削的身體內沖天而起!

“繕性守一,萬化冥合!凝!”

他厲嘯一聲,聲震山林!手中青玉簫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碧光!那光芒冰冷、凝練、純粹,仿佛匯聚了寒江之水、孤鴻之影、十年不滅的復仇之火!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水汽瘋狂凝聚,竟在青玉簫周圍瞬間凝結出無數細小的冰晶!冰晶旋轉、匯聚,頃刻間化作一道三尺長的、完全由寒冰凝結而成的晶瑩劍鋒!劍鋒吞吐著刺骨的寒氣,鋒銳無匹!

**凝水為劍!青玉簫的真正殺招,首次在生死關頭徹底展露!**

“斬!”陸雁回眼中只剩下那砸落的恐怖汞臂,再無他物!他身形不退反進,如同撲火的孤鴻,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手持凝冰劍鋒,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碧綠寒光,悍然迎向那毀天滅地的巨臂!

與此同時!

一直因恐怖威壓和自身異動而顯得被動的蘇蟬衣,眼中也爆發出驚人的光芒!那光芒清澈與幽邃交織,帶著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瘋狂!她不再壓制左袖中的劇烈震顫,反而猛地抬起左手,五指如蘭花綻放!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尸解符箓,護我真靈!敕!”

她口中急速念誦著玄奧的咒訣,聲音帶著奇異的韻律,仿佛能溝通幽冥!隨著最后一個“敕”字出口,她寬大的左袖如同被狂風吹鼓的風帆,驟然膨脹!

“嗤啦!嗤啦!嗤啦!”

整整十三道閃爍著刺目金光的符紙,如同掙脫束縛的蛟龍,從她袖中電射而出!符紙并非攻擊那汞煞魔骸,而是在她身前瞬間排列成一個玄奧無比、急速旋轉的金色符陣!符陣中心,隱約浮現出一個盤膝而坐、寶相莊嚴的虛影,散發出一種清凈、空靈、仿佛超脫于生死之外的神秘道韻!

**尸解之術!龍虎山不傳之秘!以符箓溝通幽冥,暫時凝聚假身,金蟬脫殼!**

就在陸雁回凝冰劍鋒即將與那毀天滅地的汞臂碰撞的剎那——

“轟!!!”

凝冰劍鋒狠狠斬入那粘稠、沉重、散發著恐怖腐蝕氣息的汞臂之中!碧綠的寒光與銀白的汞液激烈碰撞、湮滅!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能量爆裂聲震耳欲聾!陸雁回只覺得一股無法想象的巨力混合著陰寒刺骨的邪氣,如同山崩海嘯般沿著劍鋒狂涌而來!他全身骨骼都在呻吟,五臟六腑仿佛要被震碎!凝冰劍鋒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他整個人更是如同被巨錘擊中,鮮血狂噴,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

而蘇蟬衣身前的金色符陣,也在那汞臂砸落的恐怖威壓和逸散的邪氣沖擊下,劇烈晃動!金光明滅不定,那盤膝的虛影瞬間變得模糊!蘇蟬衣臉色煞白如紙,薄紗被鮮血徹底浸透,身體搖搖欲墜!尸解符陣雖強,但面對這聚合了無數怨毒和天地邪氣的魔骸,竟也顯得岌岌可危!她強行催動秘術,已是傷及本源!

眼看兩人就要在魔骸一擊之下灰飛煙滅!

就在這千鈞一發、陸雁回被震飛、蘇蟬衣符陣將破的絕望瞬間!

一道清越、悠揚、仿佛能滌蕩靈魂的簫聲,毫無征兆地響起!

不是陸雁回手中的青玉簫!

簫聲來自……陸雁回倒飛出去的方向后方,那片幽暗的山林!

那簫聲空靈澄澈,如同山間清泉流淌,又似月下松風過隙。每一個音符都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輕易地穿透了汞煞魔骸的恐怖嘶吼、能量碰撞的轟鳴、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怨毒威壓,清晰地傳入陸雁回和蘇蟬衣的耳中,更……仿佛直接滌蕩著他們的心神!

簫聲不高亢,不激昂,卻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與超然。它像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拂過陸雁回因劇痛、仇恨和狂暴劍意而沸騰的心湖。繕性訣受到這簫聲的牽引,竟奇跡般地加速運轉,強行撫平了那幾乎失控的狂暴,將一絲冰冷的清明重新注入他的識海!

同時,那簫聲也如同甘霖,灑落在蘇蟬衣搖搖欲墜的心神和那瀕臨破碎的金色符陣上!符陣中心那模糊的虛影,在簫聲的浸潤下,竟瞬間凝實了幾分,散發的清凈道韻陡然大盛,堪堪穩住了即將潰散的符陣!

這突如其來的簫聲,如同定海神針,瞬間穩住了即將崩潰的局勢!

陸雁回倒飛的身形在空中強行一扭,踉蹌落地,拄著布滿裂痕的凝冰劍鋒才勉強站穩,驚駭地望向簫聲來源。

蘇蟬衣眼中也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強行穩住符陣,目光穿透混亂的能量亂流,投向那片幽暗。

只見在距離他們數十步外的一棵虬勁古松之下,不知何時,靜靜立著一道身影。

那人身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身形挺拔如松,氣質溫潤如玉。他手中持著一支通體瑩白、似乎由某種溫潤玉石打磨而成的洞簫,正放在唇邊吹奏。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落在他身上,映照出一張清雅俊逸、帶著幾分書卷氣的臉龐,眉宇間卻沉淀著一種歷經世事的深邃與平靜。他吹奏的姿態從容而專注,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已與這天地清音融為一體。

他的簫聲,如同無形的屏障,柔和而堅韌地抵擋著汞煞魔骸散發出的恐怖怨毒和威壓,為陸雁回和蘇蟬衣爭取到了一線喘息之機!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清音,也徹底激怒了那由怨毒和邪氣凝聚的汞煞魔骸!

“嗷——!!!”

它發出更加狂暴的嘶吼,龐大的身軀劇烈扭曲翻滾,無數汞珠組成的“眼睛”死死鎖定了松下的吹簫人!那巨大的汞臂放棄了攻擊陸雁回和蘇蟬衣,帶著更加恐怖的力量,攪動漫天腥風臭雨,如同崩塌的山岳,朝著那松下吹簫的青衫客狠狠砸落!誓要將這干擾它的“清音”徹底碾碎!

青衫客似乎對那毀天滅地的攻擊視若無睹,依舊專注地吹奏著玉簫。只是,他清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凝重。

陸雁回和蘇蟬衣瞬間明白了他的處境!這青衫客的簫聲雖能暫時穩住他們的心神,甚至削弱魔骸的怨氣,但他自身卻成了魔骸首要的攻擊目標!

沒有任何猶豫!

陸雁回眼中寒光爆射!他強提一口真氣,不顧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再次將所剩無幾的真氣瘋狂灌入青玉簫中!布滿裂痕的凝冰劍鋒再次爆發出刺目的碧芒,雖然比之前黯淡許多,但那股決絕的劍意卻更加純粹!他身形化作一道殘影,竟主動撲向那砸向青衫客的恐怖汞臂!他要為這出手相助的陌生人,爭取一線生機!

與此同時,蘇蟬衣眼中也閃過一絲決然!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身前搖搖欲墜的金色符陣上!

“噗!”

精血融入符陣,那盤膝的虛影驟然金光大放,變得凝實如真!一股強大的、帶著空靈超脫氣息的力量爆發開來!蘇蟬衣雙手印訣變幻,口中厲喝:

“尸解·金蟬脫殼!轉!”

金色符陣帶著那凝實的虛影,如同瞬移般,驟然出現在青衫客與砸落的汞臂之間!金光璀璨,形成一個巨大的護罩,將青衫客牢牢護在身后!

“轟隆——!!!”

毀天滅地的汞臂狠狠砸在金色符陣形成的護罩之上!

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天崩地裂!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瘋狂擴散!古木摧折,山石崩飛!

金色護罩劇烈震顫,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那盤膝的虛影更是瞬間變得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蘇蟬衣如遭重擊,身體劇震,鮮血再次從口中噴出,染紅了胸前的白衣,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

而陸雁回的凝冰劍鋒,也狠狠刺入了汞臂的側面!碧綠的寒光與銀白的汞液瘋狂湮滅,發出令人牙酸的“嗤嗤”聲!巨大的反震之力讓他再次噴血,青玉簫脫手飛出,凝冰劍鋒徹底崩碎!他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震飛,重重摔落在蘇蟬衣不遠處,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昏厥過去!

然而,他們的搏命阻擋,終究為那青衫客爭取到了最關鍵的一瞬!

青衫客的簫聲,在金色護罩擋住那致命一擊的剎那,陡然拔高!音調變得清越激昂,如同九天鳳鳴,穿云裂石!簫聲不再僅僅是安撫和防御,而是化作無數道無形無質、卻鋒銳無匹的音波利刃,帶著一種洞穿邪祟、滌蕩乾坤的浩然正氣,如同疾風驟雨般,狠狠刺入汞煞魔骸那不斷扭曲變幻的核心!

“嗤!嗤!嗤!嗤!”

如同滾燙的尖針刺入凝固的油脂!那由無數怨毒汞珠和邪氣凝聚的核心,在蘊含著浩然正氣的音波利刃攻擊下,竟發出痛苦的“嘶嘶”聲!銀白色的汞液劇烈沸騰、翻滾,構成魔骸的粘稠軀體開始出現大面積的崩解和潰散!《文始真經》的惡讖刻字如同被水洗過般迅速模糊、消失!

“吼——!!!”汞煞魔骸發出凄厲無比、充滿不甘的哀嚎,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試圖重組,但那潰散的速度越來越快!

青衫客的簫聲愈發高亢清越,如同天罰之音!他清雅的臉龐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蒼白,顯然催動這等音殺之術也消耗巨大。

終于!

“轟——!!!”

一聲沉悶的爆響!汞煞魔骸龐大的身軀再也無法維持,徹底崩解!無數銀白色的汞珠如同失去了粘性的雨點,嘩啦啦地從空中墜落,砸在泥濘的地面和水域中,迅速滲入地下或融入渾濁的水流,消失不見。那股令人窒息的怨毒威壓和甜腥惡臭,也隨之迅速消散。

只留下滿地狼藉,斷裂的樹木,崩碎的山石,焦黑的腐蝕痕跡,以及……幾塊被腐蝕得不成樣子的青灰色人形殘骸。

山林間,重歸死寂。只有夜風吹過斷枝殘葉的嗚咽,以及……那漸漸低沉、最終歸于無聲的玉簫余韻。

陸雁回掙扎著撐起身體,抹去嘴角的血跡,只覺得全身無處不痛,真氣幾乎枯竭。他看向不遠處的蘇蟬衣,只見她倒在地上,白衣染血,氣息微弱,顯然強行催動尸解符陣傷及根本,已陷入昏迷。那寬大的左袖無力地垂落,里面的震顫也徹底平息。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那棵虬勁的古松之下。

青衫客緩緩放下了唇邊的白玉洞簫。簫身溫潤,在月光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澤。他清雅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平靜深邃。他看向倒地的陸雁回和蘇蟬衣,又掃過滿地的狼藉和那幾塊人形殘骸,眉頭微蹙,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他緩步走了過來,步履從容,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生死搏殺并未發生。他在陸雁回面前停下,目光落在陸雁回身邊那支跌落在地、布滿裂痕、光澤黯淡的青玉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了然。

“凝水為劍,寒江孤影。”青衫客的聲音溫潤平和,如同他的簫聲,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小友所修,可是太乙觀玄微道長的‘繕性訣’與‘凝水劍意’?”

陸雁回心頭劇震!此人不僅實力深不可測,音殺之術冠絕,竟還一眼道破了自己的師承!他掙扎著想要站起行禮,卻被對方輕輕按住肩膀。

“不必多禮。你傷得不輕。”青衫客的目光又轉向昏迷的蘇蟬衣,看到她染血的白衣和那奇特的寬大左袖,眼神變得更加深邃復雜,“龍虎山秘傳的‘尸解之術’……還有這‘陰血劫’的氣息……沒想到,故人之女,也卷入了這場漩渦。”

他俯下身,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蘇蟬衣的腕脈上,片刻后,眉頭皺得更緊。隨即,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玉小瓶,倒出兩粒散發著清香的碧綠丹藥,一枚遞給陸雁回,一枚小心地喂入蘇蟬衣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溫和卻沛然的藥力瞬間流遍四肢百骸,迅速修復著受損的經脈和內腑。陸雁回只覺得精神一振,傷勢竟好轉了許多。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陸雁回終于能勉強站起,對著青衫客深深一揖,聲音沙啞,“敢問前輩高姓大名?為何識得晚輩師承,又識得這位姑娘?”

青衫客扶起陸雁回,溫潤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名號不過虛妄,喚我‘清音客’便是。至于為何識得……”他看向陸雁回,眼中帶著一絲追憶和惋惜,“十年前,我與玄微道長于華山論道,曾聽他撫琴,琴音清越,深得自然之妙。他腰間所佩青玉簫,與你手中這支,形制氣息,一般無二。睹物思人,故有此問。”

陸雁回如遭雷擊!華山論道!師父從未提及!但眼前之人氣度超凡,實力深不可測,所言非虛!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激動涌上心頭,他聲音微顫:“前輩……認識家師?”

清音客點了點頭,眼中惋惜之色更濃:“玄微道友驚才絕艷,心性高潔,可惜……唉。”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中的沉重,陸雁回豈能不懂?太乙觀的血劫,終究是師父無法逃脫的宿命。

清音客的目光又轉向昏迷的蘇蟬衣,眼神更加復雜:“至于這位姑娘……她袖中所藏,以及她身上的‘陰血劫’氣息,皆源自龍虎山一段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辛。她的母親……曾是我的故人。”

龍虎山秘辛?陰血劫?故人之女?

這神秘白衣女子的身份,愈發撲朔迷離!

清音客沒有繼續解釋,他抬頭望了望鉛灰色的夜空,又看了看周圍一片狼藉、邪氣雖散但余悸猶存的戰場,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汞煞雖散,根源未除。耳沙河圖引動此獠,背后必有驚天之秘。你們傷勢未愈,需盡快離開青城山。”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陸雁回臉上,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了然和深沉的囑托:“小友,你心中的火,我看到了。但復仇之路,兇險萬分。陰符之劫,已露冰山一角。這枚銅錢,”他的目光掃過陸雁回下意識攥緊的右手,“還有這耳沙中的河圖,皆是引動風暴的引信。好自為之。”

說完,清音客不再停留。他對著陸雁回微微頷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蘇蟬衣,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入心中。隨即,他身形一晃,青衫飄飄,如同融入夜色的流云,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幽暗的山林深處,只留下一縷若有似無的、清越的簫音余韻,在夜風中裊裊消散。

陸雁回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枚帶著暗紅烙印的舊銅錢,掌心冰涼。清音客的話,如同重錘,敲打在他心頭。陰符之劫,冰山一角……復仇之路,兇險萬分……

他低頭看向昏迷的蘇蟬衣。月光下,她蒼白的臉龐被薄紗半掩,血跡斑斑的白衣如同雪地紅梅,脆弱而凄美。這個神秘的白衣女子,身負龍虎山秘術和所謂的“陰血劫”,袖中藏著引動河圖感應的詭異之物,竟還是清音客故人之女……

寒江夜雨的血仇,青城山汞珠的詭異,耳沙河圖的玄奧,百萬官銀的迷霧,還有這白衣拂過琴簫的初遇……所有的線索,如同無數條冰冷的絲線,正將他拖入一個深不見底、兇險萬分的漩渦。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俯身,小心地將昏迷的蘇蟬衣背起。女子的身體出乎意料的輕盈,帶著一股淡淡的、清冽如寒梅的冷香,混著血腥味,縈繞在鼻尖。

他最后看了一眼清音客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那汞煞魔骸崩解后留下的狼藉之地,眼中最后一絲迷茫被冰冷的決絕取代。

路,還很長。

風,已起于青萍之末。

孤鴻掠影,終將刺破這無邊的黑暗。

他背著昏迷的白衣女子,撿起地上布滿裂痕的青玉簫,步履蹣跚卻無比堅定地,朝著山下微露的曙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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