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消毒水味混著汗水的酸澀涌入鼻腔時，洛倫佐·盧卡正把浸透雨水的球襪甩進洗衣筐。回想起替補席上枯坐90分鐘的滋味，那種硌得尾椎生疼的滋味，可他知道自己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

忽然，儲物柜鐵門被拍響的震得他手一抖。

“BOSS要見你。”

助教羅蘭·戈貝爾的指節還扣在11號柜門上，羅蘭·戈貝爾的腔調里裹著不容置喙的力道。

少年僵在原地，意大利語脫口而出：“Sono davvero io？（真的是我？）”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鎖骨處的十字架吊墜——這是加盟曼聯時，前東家布雷西亞的青訓老教練親手給他戴上的餞別禮。

羅蘭·戈貝爾的眉峰跳了跳，改用生澀的意大利語重復：“辦公室，現在。”

轉身時拍了拍洛倫佐·盧卡的肩膀。

此時的更衣室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剛結束冷敷治療的杰登·桑喬從理療床上支起身子，冰袋滑落的悶響在瓷磚地上格外清晰；正往戰術分析室搬運錄像帶的球探助理放輕了腳步；就連向來聒噪的梯隊門將都停止了吹噓自己今天撲出的點球，所有人都在用余光丈量著這個意大利男孩與主教練辦公室的距離。

洛倫佐·盧卡機械地扯下訓練服，冷水沖刷過的胸膛泛起雞皮疙瘩。

鏡中倒映的軀體仍帶著亞平寧青訓營澆灌出的單薄——2米的骨架尚未被英超的力量訓練填滿肌肉，這與維克托·博尼費斯那壯碩的體格相比，就像橄欖樹苗立在橡樹林前。

他想起對陣紐卡時，維克托·博尼費斯與斯文·博特曼的對抗，那就像角斗場上“拳拳到肉”的對抗，他不太確定自己能否適應，但他愿意去嘗試。

“喀噠”

戰術分析室的自動門閉合聲驚醒了恍惚的少年。走廊墻上歷任功勛教練的畫像在頂燈下明滅，弗格森爵士的鷹目似在審視這個手足無措的繼承者。

當指尖觸到胡桃木門把手的剎那，洛倫佐·盧卡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加盟半年來第一次單獨面見主教練——此前所有交流都發生在更衣室集體訓話時，或是卡靈頓餐廳隔著三張餐桌的點頭致意。

門軸轉動的輕響驚飛了窗臺的白鴿。

楊暉正背對著門站在戰術板前，紅色馬克筆懸停在維克托·博尼費斯的名字上方，墨跡在“小腿肌肉酸痛”的診斷報告邊緣暈染出猙獰的裂痕。

“對紐卡的防守有什么看法？”楊暉突然開口，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冷靜。

“他們的后防線強硬且防守效率極高，你認為你可以應付的來嗎？”說著，楊暉把馬克筆尖重重戳在托特納姆熱刺的隊徽上。

洛倫佐·盧卡的喉結滾動著，他很想回答自己可以。

但理智告訴他，主教練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他當然記得他的初次登場時，自己替補登場后三次對抗全部失敗的恥辱——那次拙劣的表現甚至被《曼徹斯特晚郵報》嘲諷為“米蘭時裝周模特誤入橄欖球場”。

“你的無球跑動很好，我希望你發揮自己的長處，即便是對抗上處于劣勢，但你要用自己的腦子去思考如何才能打入進球！“楊暉突然調出平板電腦，指尖劃過那些交織的紅色軌跡。

少年感覺鎖骨處的十字架突然發燙，此時的他想起某一個訓練結束的黃昏，青訓教練總在訓練結束后單獨留下他加練反越位——“記住，狐貍不需要和棕熊角力，它只需要找到最甜的葡萄。”

“對陣熱刺，我需要有人能撕開羅梅羅和戴爾之間的戰術緩沖區。”楊暉的馬克筆懸停在出場名單的空白處。

“就像...”他忽然切換成意大利語，“就像你的前輩，菲利普·因扎吉那樣用腦子去踢球。”

窗外的無人機群突然發出蜂鳴，洛倫佐·盧卡這才發現主教練的百葉窗縫隙間閃爍著金屬冷光——那些《太陽報》的鏡頭此刻正貪婪地舔舐著室內的每寸空氣。

而楊暉卻像沒聽見似的，將手中的馬克筆遞給少年。

“敢把名字寫在這里嗎？”楊暉揉了揉發脹的眼睛，他繼續道“在老特拉福德球場的歡呼聲中擊敗他們！”

少年沉默片刻，他接過馬克筆，此時的他眼中只剩一種情緒——堅定。

墨跡在出場名單上暈開的剎那，他忽然聞到混合著楊暉案頭普洱茶的澀香，在鼻腔里釀出某種鐵銹般的腥甜。

隨著洛倫佐·盧卡的離開，辦公室中再度安靜了起來。

楊暉癱坐在椅子里，目光落在潔白的天花板上，他的思緒再度發散起來。

一想到早上接到的消息，楊暉就愈發覺得醫療部門是一坨狗屎。

“楊，哈里·馬奎爾、唐尼·范德貝克無法出戰，再加上亞倫·萬-比薩卡，后防線需要進行大規模的調整！”

這是羅蘭·戈貝爾早上見面的第一句話。

哈里·馬奎爾出現傷病，這并不意外，他的年齡也上來了，傷病情況自然是會變得更多。

但其他人的情況簡直是讓人感到無語！

“要不再搞搞，讓他們直接解雇我？”

此時的楊暉腦中已經冒出了跑路的想法，按照這傷病的發展，后面搞不好真就是要更多的青訓球員來填補大名單了。

反正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辭職是拿不到補償的，只有被解雇才有！

而目前曼聯的情況看起來確實不錯，但也僅限于爭四。

[嘖嘖，這傷病潮來的可以啊，干脆直接輪換唄，聯賽那么長，輸幾場也無所謂。]

[都不是爭冠球隊，輸球不意外，實在不行就蹲坑擺大巴，都這樣了誰怕誰！]

[托特納姆熱刺而已，一支沒有什么榮譽的球隊，正常輪換都可以干掉他們！]

[他們隊伍中值得期待的就一個——哈里凱恩，對了，后面還有從利茲聯買過來的阿奇·格雷，這是一個不錯的苗子，可惜得幾年后才能買到。]

[......]

“這些彈幕說的不錯，都這樣了，我肯定進行輪換啊，真要不爽，那就炒掉我！”

楊暉呢喃了幾句，對于大規模輪換還有些擔憂的他，此刻格外的堅定，真要是兩連敗，那就來弄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