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似乎全被小小鐵面甲觀察孔切割，狂風在耳邊怒吼，鐵蹄轟鳴，趙立寬聽到霜眉粗重喘息，斜陽下金色塵土如流水般被切碎分割。

隨鐵騎奔涌而至的氣流剝開沙塵瞬間，他清楚看到對面臉上的驚恐神色。

人馬具甲，八九百斤的重量加上高速，傾瀉恐怖動能！

視野陡然顛簸，手上長槍一頓，血光炸現濃郁血腥撲鼻而來，手心感受從未如此清晰過，堅硬的骨骼在槍尖竟有一種柔軟的錯覺.......

金屬與血肉絞纏的悶響隨風灌入右耳，慘叫聲瞬間被拋在馬后，隨后又一聲慘叫，骨骼碎裂的聲音從下方傳來，霜眉踩到人了。

河灘上飛濺的砂石打在鎧甲上，趙立寬一刻不敢松懈，死死盯著前方，手中長槍不停刺出。

這回他清楚看著一個人影被他槍尖輕輕一挑便栽倒在地不動了。

一抬頭前方有人用短刀向他投擲，一陣悶響順著鎧甲傳入耳朵，肩頭陣痛不知傷勢如何。

喊殺哀嚎慘叫一股腦灌入耳朵，趙立寬怒了，打馬沖向沖他丟東西的人，對方轉頭就跑，周圍叛軍如撥開的草叢紛紛避讓。

人終歸跑不過馬，他借馬勢右臂猛然發力，那家伙腦袋瞬間被開瓢，巨大的反作用力差點讓他拿不住手里的槍桿。

這時身上又疼幾下，一側頭發現河邊位置有幾個人沖他射箭。

鼻孔里全是夾雜屎尿味的濃郁血腥，右臂甲里粘稠濕滑，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舌根嘗到血的腥甜。

趙立寬只覺血氣上涌渾身發熱，感受不到身上疼痛，重拍胯下喘著粗氣的霜眉不躲不避直直向他們沖去。

他渾身浴血，身上箭矢隨著戰馬上下起伏，像一只刺猬。

二三十名親衛騎兵此時終于跟上，緊緊將他護住。

前鋒所到處盡皆披靡莫能當，叛軍紛紛本能向反方向逃跑，不少人摔倒絆倒，七八百斤的鐵甲騎兵一過，哀嚎遍野，骨斷筋離，胸膛凹陷。

趙立寬此時已顧不上許多，緊緊盯著河邊的位置高喊提醒左右：“把他們往河里趕！”

氣氛此時已竭盡瘋狂，歸化軍喊殺聲一浪過過一浪，士氣高昂，將士爭先恐后奮不顧身往河邊沖殺。

趙立寬馬力稍減，左右鐵騎如狂風卷落葉般越過他沖入人群中，血花暴雨打在他冰冷的甲胄之上，剎那沖撞成淡紅霧氣散開，融入早已濃稠的殺意中。

短短兩刻鐘后，戰場開始出現一邊倒的景象，這些趕著吃飯的士兵基本沒帶長兵器和弓弩，無法有效抵御騎兵，不少人甚至沒有著甲。

黑色的騎兵洪流在趙立寬帶頭下開始越過后面的敵人已河邊一側為軸心向左旋轉，截住逃跑的叛軍，如狼群捕獵羊群般將他們往河邊趕去......

戰爭總是激發人最大的獸性，把人變得最不像是人。

不少叛軍驚恐往河里跳想逃生，河水不大，按理稍通水性都淹不死人，但一下進去的人太多，互相推搡踐踏，打滾爭搶，像數不清的鯰魚在泥水中翻滾。

許多人被按進河底，還有些被踩踏進河邊泥地，歸化軍騎兵從后面趕上一陣沖殺，不想馬匹陷入泥地里，最前面幾名騎兵沖得太快滾落下馬，被叛軍亂刀砍死，血肉飛濺。

趙立寬趕忙制止眾人太靠近河邊，下令圍起來取弓弩射擊。

騎兵們圍成半月，箭矢如飛蝗一陣陣撲向河邊和河里的叛軍，他們沒有盾牌，深陷泥沼水流之中，避無可避，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又兩刻鐘后，尸體已在河邊堆積成一座小山，血流浸潤河邊泥地，河水變成紅色，大量尸體在河中如死魚一樣翻白。

半里寬度的河邊上，密密麻麻插滿黑色箭矢，河灣處堆積的尸體已超人高，不少叛軍躲在后面避箭，也有上百人已游到對岸，頭也不回沖入山林里消失不見。

趙立寬看著河邊遍地的殘肢斷臂和尸骸，在其中還有少量婦孺，她們應該是幫軍隊做飯的，亂軍之中又是最不能自保的。

瞬間他有些頭暈，之前已經習慣的血腥味此時突然覺得有些反胃。

趙立寬用理智強壓下那些不適，令自己調轉馬頭，營地那邊大戰已經開始，短兵相接的戰斗更加血腥。

史超帶著兩千多步兵擺出六花陣防御，堵住叛軍中軍支援河邊的路。

此時河邊戰斗已近半個時辰，斜陽變血色，叛軍大營那邊組織起大量人馬反撲，因兵力懸殊，此時他們正被叛軍步騎從左翼包抄，情況危急。

趙立寬大口喘息，高舉長槍令騎兵回頭，放棄追殺殘兵，直直向河谷西面史超部左翼沖去。

霜眉喘息粗重已經不堪重負，趙立寬撫摸它的脖子小聲道：“好馬兒，再堅持一下！”

嘈雜的戰場上，霜眉似乎聽懂了，嘶鳴著提起速度，帶著他重重沖入左翼試圖包抄的叛軍之中，不過這一次，數十名親兵將他護在正中，他那支已經完全染紅的長槍再沒尋著一個敵人。

只是不斷拉弓射箭，把所有攜帶的箭矢射光。

苦戰到后半段，天邊只有一點光亮，峽谷中火光大作。

霜眉已經沖鋒陷陣近兩個時辰，再也跑不起來，叛軍原本準備包抄的步騎被殺潰拋棄中軍向南逃竄，把一個大缺口讓給他們。

歸化軍進入全面反攻階段，趙立寬下馬步行率眾往缺口沖殺，長槍折斷又撿一根叛軍的，再次折斷就換了腰刀率眾沖入營地之中。

此時周軍六花陣最先交戰兩陣前敵我尸體已堆積得人爬不上去，血水如溪流，后面周軍只能繞過兩座尸山才能沖入叛軍營中。

叛軍開始全線奔逃，潰敗，戰場變成一邊倒的追殺，還有許多叛軍嚇得丟棄兵器投降。

但此時周軍已殺紅了眼，見人就砍，最初投降的幾十人被涌入的周軍來不分青紅皂白殺死，后面的才保了命。

趙立寬渾身粘稠，率眾鐵甲騎士直沖叛軍中軍大帳，外圍大量營帳被點燃照亮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