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日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王教授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李青山注意到導師左手纏著繃帶，指縫間滲出暗紅色的痕跡——那是被強酸腐蝕才會形成的潰爛。

“陳教授在臨時指揮部等您。“王教授側身讓開門口，“說是發現了與令祖有關的物件。“

李青山攥緊羊皮地圖起身，膝蓋撞翻了供桌上的香爐。香灰灑在青磚地面，竟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狀。張鐵柱突然拽住他衣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氣聲說：“小心他們的相機。“

穿過祠堂天井時，李青山數了數考古隊的帳篷。七頂墨綠色軍用帳篷呈北斗狀排列，中央的空地支著三口大鐵鍋，鍋里翻滾的液體泛著詭異的熒光綠。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正在分裝液體，玻璃瓶上的標簽寫著“樣本-1942-Ⅲ“。

指揮部設在老張家廢棄的倉房里。戴著防毒面具的警衛掀開門簾，濃重的福爾馬林味撲面而來。李青山瞳孔驟縮——整面墻釘著蛇盤洞的剖面圖，圖上用紅筆標注著“石室““懸棺區“，而在他們遇險的深坑位置，赫然寫著“實驗區A“。

“小李同志吧？“穿中山裝的老者從顯微鏡前抬頭，鏡片后的眼睛泛著不正常的灰白色，“令祖父李仲景先生，是民國二十八年熱河地質調查隊的幸存者。“

陳教授推過來一本泛黃的檔案冊。翻開扉頁，黑白照片上八個穿西式獵裝的男人站在蛇盤洞前，第二排左數第三人眉眼與爺爺年輕時一模一樣。照片下方印著“滿洲國地質勘探第七分隊合影，康德六年九月攝“。

“當年勘探隊在洞里發現放射性礦物，后來...“陳教授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黑色粘液，“除了令祖，全員死于急性輻射病。“他拉開抽屜，取出一枚銹跡斑斑的銅制身份牌，上面刻著“滿鐵調查課李仲景“。

李青山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認得這個徽記，在蛇盤洞發現的日軍尸骨手腕上，也有同樣的銅環。

“令祖偷走了最重要的樣本。“陳教授敲了敲桌上的玻璃箱，箱內是用真空袋封存的筆記本，封皮上殘留著暗褐色指印，“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張鐵柱突然在門外高喊：“青山！村口來了輛救護車！“李青山趁機起身告辭，轉身時瞥見陳教授后頸的皮膚在蠕動，像是皮下埋著無數條蚯蚓。

夜幕降臨后，李青山溜進臨時實驗室。他戴著從張鐵柱那里借來的夜視儀，看見白天那三口鐵鍋里沉淀著黑色結晶。當他用鑷子夾起一顆結晶時，背后傳來齒輪轉動的輕響。

“這是八纮一宇塔的殘骸。“王教授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1945年關東軍撤離前，在蛇盤洞深處修建了某種裝置。“他按下開關，投影儀在墻面投出泛藍的X光片——竟是李青山在洞中見過的青銅匣子，匣體內部布滿蜂巢狀結構，每個孔洞都嵌著碧血石。

“匣子是中子彈的雛形。“王教授撫摸著手上的潰爛，“當年日軍試圖用放射性礦石制造武器，但匣子被令祖藏了起來。“他突然掀開白大褂，腹部赫然有道蜈蚣狀的縫合疤，“三年前我在大連檔案館找到線索，可惜晚了一步...“

窗外傳來烏鴉的慘叫。李青山突然發現王教授的瞳孔變成了豎瞳，說話時舌尖分叉如蛇信。他緩緩后退，后背撞上了冷藏柜。柜門應聲而開，冷氣中滾出一具冰凍的尸體——正是本該在省城住院的陳師叔！

“你導師半年前就死了。“尸體突然睜眼，“現在占據他身體的，是相柳的食魂蠱。“

冷藏柜里沖出成群的黑蛇，李青山抓起液氮罐砸向地面。白霧彌漫中，他聽見王教授發出非人的嘶吼。沖出實驗室時，整片營地都在騷動，那些穿白大褂的人正在蛻皮，露出鱗片覆蓋的身體。

張鐵柱騎著摩托車撞開鐵絲網：“上車！“后視鏡里，蛻皮完成的蛇人正在追趕，它們的速度遠超人類。駛過村口石橋時，李青山摸到車座下的獵槍——槍管刻著鎮魂符，子彈是用祠堂香灰混著朱砂做的。

“去鷹嘴崖！“張鐵柱大喊，“你爺爺留了東西在...“

爆炸聲吞沒了后半句話。后山升起蘑菇云狀的黑霧，霧中九個蛇頭時隱時現。李青山摸到懷里的青銅碎片正在發燙，崖頂方向傳來清越的鈴鐺聲——與陳師叔給的鎮魂鈴頻率完全相同。

摩托車沖上斷崖的瞬間，李青山看見月光下站著個戴斗笠的僧人。那人抬手擲出念珠，追在最前面的蛇人頓時化為膿血。當念珠滾落腳邊時，李青山看清每顆珠子都是微縮的骷髏頭，天靈蓋刻著“卍“字符。

“貧僧守了七十年，終究還是沒攔住。“老僧嘆息著指向崖底。塌方的蛇盤洞露出鋼筋水泥的軍事掩體，銹蝕的鐵門上，“第四研究所“的日文標牌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