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參拾陸篇：披著人皮的羊

林悅站在老宅門前，鑰匙在鎖孔里轉(zhuǎn)動的聲響格外刺耳。十年了，自從考上大學(xué)離開這個小鎮(zhèn)，她就再也沒回來過。門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灰塵在陽光下飛舞，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精靈。

“小悅？是你嗎？“

她猛地轉(zhuǎn)身，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院門外。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那人向前走了幾步，林悅看清了他的臉——是秦宇，她兒時的玩伴。

“真的是你。“秦宇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聽說你要回來，我特意過來看看。“

林悅松了口氣，也露出笑容：“好久不見，你變化好大。“記憶中的秦宇是個瘦弱的男孩，現(xiàn)在卻挺拔如松，眉眼間多了幾分凌厲。

“你也是。“秦宇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比以前更漂亮了。“

林悅臉一熱，低頭去推門。老宅里一片昏暗，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她摸索著去開燈，卻發(fā)現(xiàn)停電了。

“我?guī)湍恪！扒赜顝目诖锾统鍪蛛娡玻馐诜块g里掃過。家具都蒙著白布，像一個個靜默的幽靈。

“你一個人住這里不安全。“秦宇說，“最近鎮(zhèn)上不太平。“

林悅想起路上看到的尋人啟事：“聽說有人失蹤？“

“嗯，已經(jīng)第三個了。“秦宇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都是年輕女性，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都在鎮(zhèn)西的屠宰場附近。“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墻上的老照片，林悅突然注意到秦宇的影子有些奇怪。那影子似乎比他的實(shí)際體型要大一圈，而且......形狀不太對勁。

“你在看什么？“秦宇問。

“沒、沒什么。“林悅移開視線，“你說得對，我可能該去鎮(zhèn)上住旅館。“

“我送你。“秦宇說，“正好順路。“

走出老宅時，林悅總覺得背后有視線在注視著她。她回頭看了一眼，二樓的窗戶似乎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怎么了？“秦宇問。

“沒什么，可能是眼花了。“林悅搖搖頭。

去鎮(zhèn)上的路上，秦宇一直走在她外側(cè)。他的手電筒光束不時掃過路邊的灌木叢，林悅注意到他的動作很專業(yè)，像是在警戒什么。

“你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她問。

“警察。“秦宇回答，“專門負(fù)責(zé)失蹤案。“

林悅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聽到路邊的草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下意識往秦宇身邊靠了靠。

“別怕。“秦宇說，“可能是野貓。“

就在這時，手電筒的光束照到了什么東西。林悅定睛一看，差點(diǎn)尖叫出聲——那是一只斷手，蒼白的手指扭曲著，指甲縫里滿是泥土。

秦宇立刻把她拉到身后：“別看。“

他掏出對講機(jī)呼叫支援，然后蹲下身查看。林悅站在他身后，突然發(fā)現(xiàn)秦宇的影子又變得怪異起來。那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長，頭部似乎有角狀的突起，就像......一頭羊。

“小悅，“秦宇突然開口，“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什么事？“

“你救過一只小羊。“秦宇的聲音有些飄忽，“在鎮(zhèn)西的屠宰場。“

林悅渾身一顫。她想起來了，那是她十二歲那年。她在屠宰場后面的樹林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受傷的小羊，白色的毛上沾滿血跡。她偷偷把它帶回家，照顧了它整整一個月。

“后來呢？“秦宇問，“那只羊去哪了？“

林悅的喉嚨發(fā)緊：“它......它死了。我爸爸發(fā)現(xiàn)了它，把它......“

“殺了。“秦宇接道，“剝了皮，做成了羊肉。“

林悅感覺一陣眩暈。她記得那天晚上，她聽到羊圈里傳來凄厲的叫聲。等她跑過去時，只看到一地的血，和掛在墻上的羊皮。

“你知道嗎，“秦宇站起來，轉(zhuǎn)身面對她，“那只羊不是普通的羊。“

手電筒的光從他下巴往上打，在他的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林悅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的綠光。

“它是只妖。“秦宇說，“修煉百年的羊妖。它本可以成仙的，卻被你父親剝了皮。“

林悅后退一步，腳下一絆，跌坐在地上。秦宇慢慢走近，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變形，漸漸顯露出羊的形狀。

“我找了很久，“他說，“才找到一具合適的皮囊。“

林悅想尖叫，卻發(fā)不出聲音。月光下，她看到秦宇的皮膚開始蠕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下面游走。他的臉扭曲變形，鼻子向前凸起，嘴角裂到耳根。

“你的皮，“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刺耳，“很適合我。“

林悅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發(fā)出一聲尖叫。她連滾帶爬地往后退，卻撞到了什么東西。回頭一看，是那只斷手的主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穿著警服。

“秦宇“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模樣。他的身體膨脹到原來的兩倍大，白色的毛發(fā)從皮膚下鉆出來。他的臉變成了羊的形狀，但那雙眼睛依然是人類的眼睛，泛著瘋狂的光芒。

“為什么要回來呢？“羊妖嘆息道，“如果你不回來，我本可以放過你的。“

林悅的背抵在樹上，無路可退。羊妖慢慢逼近，她能聞到它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警笛聲。羊妖回頭看了一眼，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嘶吼。它最后看了林悅一眼，轉(zhuǎn)身躍入黑暗中。

林悅癱坐在地上，渾身發(fā)抖。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發(fā)現(xiàn)掌心有一道淺淺的傷痕，正在滲出鮮血。

那是小時候，照顧小羊時被鐵絲劃傷的疤痕。

警車的聲音越來越近，但林悅知道，真正的恐怖才剛剛開始。羊妖還會回來，而這一次，它不會再給她逃脫的機(jī)會。

因?yàn)樵谀请p瘋狂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深深的恨意，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