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月將凍僵的手指貼在灶膛邊，跳躍的火苗在瞳孔中映出兩點金光。這是她淪為粗使丫鬟的第三個月，掌心早已布滿厚繭，曾經(jīng)保養(yǎng)得宜的指甲如今盡是細小的裂口。

“死丫頭！柴火還沒劈完就想偷懶？“張嬤嬤的藤條帶著風聲抽來，卻在觸及肩頭前被林清月不著痕跡地側(cè)身避開。三個月來，她已摸清這老虔婆揮鞭的節(jié)奏。

“這就去?！八故妆鸩穸?，碎發(fā)遮掩的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方才在井邊打水時，分明看見賬房先生王貴神色慌張地往后院去，腰間還墜著庶母院里的對牌。

夜色如墨，林清月蜷縮在柴房草堆里數(shù)著更漏。當三更梆子響起時，她將白日里偷藏的灶灰抹在臉上，像只靈巧的貓兒翻出窗欞。寒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她貼著墻根陰影疾行，突然聽見假山后傳來刻意壓低的爭吵聲。

“......說好二百兩銀子封口，現(xiàn)在又要加價？“是王貴的聲音。

“你當我是傻子？“王氏的貼身丫鬟春桃冷笑，“那批紅參的賬目要是捅出去，掉的可是你的腦袋！“

林清月屏住呼吸往巖石縫隙里縮了縮。忽然腳下一滑，積雪裹著碎石簌簌滾落。春桃厲喝一聲“誰在那里“，提著燈籠就往這邊照來。

她轉(zhuǎn)身就跑，身后響起雜沓的腳步聲?；挪粨衤烽g竟闖進了西邊禁地，那是母親生前居住的聽雨軒。追兵漸近，林清月閃身躲進布滿蛛網(wǎng)的祠堂，后背撞上供桌時，忽然聽見“咔嗒“一聲機括響動。

供桌下的青磚竟移開半尺，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來不及多想，她縱身躍入密道，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指尖觸到壁上凹凸的紋路，湊近看竟是母親最愛的忍冬花紋。

密道盡頭是個狹小的石室，月光從頭頂?shù)臍饪茁┫聛恚赵谔茨鞠簧系窨痰镍P凰圖騰。林清月顫抖著打開塵封的匣子，羊皮卷上熟悉的簪花小楷讓她瞬間淚如雨下——這是母親臨終前三天寫的日記。

“......王氏今日又送來了燕窩，那甜腥味實在蹊蹺。我讓周嬤嬤悄悄拿了些給孫大夫查驗......“

“......果然摻了南疆蠱毒！老爺卻說我神思恍惚......“

“......清月我兒，若你看到這些，切記要裝聾作啞。床榻暗格里存著通寶錢莊的印鑒，還有你外祖留下的......“

轟隆一聲巨響從頭頂傳來，林清月慌忙將羊皮卷塞入懷中。正要原路返回，突然聽見石室東墻傳來汩汩水聲。指尖順著磚縫摸索，竟推開通往護城河的暗門。

回到柴房時天已微明，林清月將濕透的棉衣塞進灶膛?；鹕嗵蝮虏剂习l(fā)出焦糊味時，她盯著躍動的火焰無聲冷笑。方才在石室找到的賬本上，分明記著王氏用燕窩貨款購買砒霜的記錄。

“清月姐姐！“脆生生的呼喚打斷思緒，燒火丫頭小滿紅著眼睛撲進來，“求您救救阿福哥！他...他快不行了！“

林清月跟著跑到馬廄，只見少年蜷在草料堆里抽搐，嘴角不斷溢出白沫。她掰開阿福眼皮看了看，轉(zhuǎn)頭急道：“取半碗香油來！再找些生雞蛋！“

待灌下混著蛋清的香油，少年猛地翻身嘔吐，穢物中赫然有條扭動的蠱蟲。眾人倒抽冷氣，林清月卻盯著蠱蟲尾部金環(huán)神色驟變——這和母親日記里描繪的一模一樣。

“此事若有人問起......“她掃視周圍瑟瑟發(fā)抖的仆役，“便說是吃了不潔之物。“

小滿突然跪下重重磕頭：“從今往后，我們姐妹的命就是姐姐的！“幾個小丫鬟跟著跪了一地。林清月扶起她們時，指尖輕輕拂過小滿袖口沾染的朱砂——那是專供家主書房用的印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