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搖搖晃晃從屋中出來時，已經(jīng)是接近深夜，天空竟下起小雨來。

陸遠盤算了一下時間，心中有些莫名煩躁起來。

再過一會，陰鬼之毒就又要發(fā)作了。

忽的，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從怪叫處撞入陸遠懷中。

陸遠心中一驚，竟沒有察覺這身影是什么時候靠近的，連忙拉開一點距離。

這是一個頭發(fā)亂遭打結，身上衣服污垢發(fā)黑，臉上盡是泥濘和溝壑的女人，陸遠與之撞在一起，鼻尖頓時傳來絲絲酸臭味。

“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這女人目光有些呆滯，撞在陸遠身上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看向陸遠面龐。

“你的孩子？什么模樣？”陸遠確定這是一個瘋女人，但依舊好奇問道。

“這么高，大概七歲。”女人眼中有了一些靈光，似乎在談到孩子的時候有了一些觸動。

“什么時候丟的？”陸遠本想問個究竟，身后卻傳來老漢的喝聲。

“你這瘋婆子，又在這里問東問西，還不快快躲開！”老漢似乎認得這女人，上前將擋在路中間的女人拉開，而后對著陸遠笑笑。

“大人，這邊。”他打著傘跑來替陸遠擋住雨，指著前面的一個寬敞明亮一些的磚房說道。

那是朱肅給陸遠安排的屋子，在村中算是很不錯的了。

“那個女人怎么回事？”陸遠見著那女人被拉走，疑惑問道。

老漢‘害’了一聲，無奈道：“村里的一個瘋女人，前些年下雨天的時候孩子走丟了，村里人進山找了也沒找見，或許是被豹子或是老虎叼走了。”

“后面那女人就瘋了，逢人就問，你看見我孩子了嗎，你看見我孩子了嗎，最開始大家還可憐她，后面就見怪不怪了。”

挺可憐的一個女人。

“也該找個屋子給她住下才是，這么逛在村中，也是不好。”陸遠說了一句。

老漢卻道：“大人有所不知，此前并非沒有這么做過，那女人卻不肯待在家中，雨天必定要出來找孩子，我們都被弄煩了，也懶得去管她了。”

村中又不像是城里對于瘋人，乞丐還有人專門處理。村里誰家不是有一大堆農活和雜事要做，誰家抽得出手來想去管這個瘋女人。

剛到屋檐下面，天上的雨驟然變得大了起來。

老漢后背被淋濕，將手掌的油紙傘往地上甩了甩，罵道：“這該死的天老爺，老子前腳剛出門，后腳就下大雨。”

說罷，老漢又轉而露出笑臉，將門給打開，將陸遠和張碩兩人給請了進去。

進門，他還沒來得及換身衣裳，就先從封著的壺瓶中倒出些熱茶來給二人，“大人你們喝，去去寒氣，免得生病。”

陸遠道謝，老漢這個年紀比陸遠更加脆弱，稍微染些寒氣，就有可能生場大病。

接過這熱茶，陸遠簡單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環(huán)境，心中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干凈寬敞，屋子里點著幾盞油燈，即便夜晚也不覺得昏暗。

“咦？”陸遠輕咦一聲，看到了神龕后面的一個黑色木雕。

那木雕通體磨砂黑色，半睜圓目，盤坐姿態(tài)，背后卻生了數(shù)只手，顯得有些怪異。

李老漢也注意到了陸遠的神態(tài)，他擦著后背，很是忌諱：“玉馬坨烏目神像，大人可去拜拜，消災去晦，減輕人身上的罪孽，很靈的。”

“想不到你們還信這些。”陸遠笑笑，卻沒有去拜，身為巡夜司之人，不信任何牛鬼蛇神。

“我們家家都有，還時常殺牛殺羊祭祀。許多人還得了神的好處呢，真叫人羨艷。”李老漢終于擦完了身上水珠，老邁的身子抖了抖，將門合上一些穿上衣服。

“大人，這屋子寬敞明亮些，你們便睡這個屋子，我和我老伴睡睡在隔壁，若是夜里有事，也可喚我們。”

老漢將床上收拾一陣，而后抱起鋪蓋就往偏房走。

作為村里大人的貴客，兩個老人是必須要好生招待的。也沒有什么偏房和主臥的觀念，那邊的房間大，不漏風，就是最佳。

陸遠道了一聲謝，老漢笑了笑走了。

“這個鎮(zhèn)子，很古怪。”待老漢走后，陸遠的笑容緩緩收斂，他總感覺朱肅此人隱瞞著什么，或許是錯覺。

“管他那些，在這里玩過幾日，趁著妖魔還沒反應過來，我們就回去了，其余的關我們什么事？”張碩側著身子，一臉無所謂。

妖魔沒反應過來？陸遠腦中靈光一閃。

砰砰砰

砰砰砰

門響了，不知道是不是李老漢有什么東西沒拿，又折過身來拿。

陸遠上前開門，入眼的卻不是李老漢那張滿是滿是溝壑的老臉，而是一個身材矮小，頭戴斗笠，身穿寬松衣袍手中端著一盆熱水的女人。

“陸大人。”這女人對著陸遠欠了一身，而后便不等陸遠開口走進了房里。

“這是？”陸遠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他并不認識這女子。

一進屋里，女人便解下身上蓑衣和斗笠，將之放到一邊。這一系列惹得那寬大的衣袍下的曼妙身姿若隱若現(xiàn)。

“嗯？”張碩緩緩坐起身子，饒有興致的看著女人。

“朱大人說大人舟車勞頓，特地叫我來服侍您。”這女人解釋來意，嘴角微微一笑。

說著，她端起熱水走到墻角，打開壺塞放了些冷水進去，對著陸遠說道：“大人脫了鞋子吧，奴婢服侍您洗腳。”

好家伙，是一條龍服務。

張碩眼神揶揄看著陸遠，強忍住笑意聳了聳陸遠。

“遠哥，叫你呢，別這么不解風情。”張碩說著，卻也不走，只看著接下來怎么發(fā)展。

陸遠擺擺手，拒絕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的服務。”

“回去告訴朱大人，說我謝謝他的好意了，剩下的就免了。”陸遠說著，雙手攀在這女人肩上，將之推到了門外。

砰！

陸遠將門關上，臉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朱肅這個家伙，以為我們是城里的老爺了，還叫個侍女來放松放松。”

張碩附和道：“就是，就叫一個那里夠啊，這可是有兩個人呢。”

陸遠瞪了他一眼，張碩悻悻的笑笑，卻不敢再說了。

陸遠看著門口的位置，確認門外的女人已經(jīng)走了，這才開口問道，“你對這里感覺怎么樣？”

“青山綠水，明月，秋波。”張碩躺在床上，用手在胸前比劃一陣。

“夠了，再說我揍你了。”陸遠沒好氣道。

張碩笑笑，旋即神色一正，嚴肅道：“一來到這里我就想說了，這玉馬坨跟洲安縣似乎不太一樣。”

“妖魔從民房中出來，這應該也不是第一次了，看他們第一反應，反倒是向著妖魔那邊。”

“我覺得這里的人不對勁，不如咱們今夜就走，免得夜長夢多。”

陸遠新奇的看了看張碩，以前怎么沒覺得這小子這么鬼精鬼精的呢。

“你說的沒錯，但我不是要走，反倒要留在這里。”

張碩被陸遠的話弄得坐起身子，不解道：“咱們留下來做什么？你我只有一條命，要是妖魔一擁而上……哥們也走不了。”

來都來了，張碩一個人也回不去。

陸遠卻是將鬼頭刀從腰間取下塞進枕頭下，從床邊倒了下來。

“來就來，殺了便是。”陸遠說的輕巧，將鬼頭刀放好，絲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