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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長公主駕到

清晨,陳寧在獨自一人的廂房內悠悠醒來,回神片刻后,他才晃蕩著去了狹窄的小院里。

摸過一根柳條,端起一杯鹽水,還是頗不習慣的刮完牙,這才一頭鉆進茶館前廳里。

四季茶館坐落在偏僻的連市巷后街,慣常沒有生意,因著今日也是冷清得緊。

見到陳寧出來,老田連忙轉入里間,片刻后又端著早食托盤走了回來。

一眨眼。

三碗小米粥,一碟炊餅,一小碗咸菜和腐乳,便散發著各自的味道,擺放在了木桌上。

做完這些,小老頭和陳寧一般坐下。兩人也不搭話,只是靜靜坐著。

停了不到約莫一刻鐘,便見寒露“呯”一聲推門而入,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特娘的,又干站了一夜,忒是難熬……”

寒露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輕車熟路地徑直坐下。

下一瞬。

三人一同端碗舉筷,呼哧呼哧地做了干飯人。

“唔……阿寧還別說,自從……老頭止筷!腐乳我的!”

“自從學了你那門鍛體之術……唔唔,好吃!……傻站起來果真輕松不少?!?

“只要阿寒覺著好,那便是真的好?!?

陳寧喝完最后一口米粥,放下碗筷笑吟吟搭話。

隨后,他便保持著這種有些瘆人的微笑,忽左忽右的上下打量另外兩人。

見狀,老田無奈嘆一口氣,將原本還打算細嚼慢咽的炊餅三兩下嚼了。

寒露也是甩甩頭,趕緊把最后一筷子腐乳送進口中,狠狠抿了。

接著三人又一同拿起帕子將嘴抹盡,隨即又一同放下。

“既如此,便勞煩二位這就開講吧?!?

“呔!你繡春刀就是一個荒淫無道的下流之徒!”

大概是腐乳未吃夠的緣由,寒露大抵是差些力氣,今日所言似乎僅是前幾日的總結而已。

“非也非也,不過是些許風流韻事,終是難掩你兒郎本色?!?

老田搖頭晃腦,好一副合格文書之做派。

“呔……”

“寒露剛下職辛苦了,且稍事休息片刻。老田,請細說?!?

“好,小老兒今日便說說。”老田輕撫胡須,慨然說道:“當初從司中檔案看來的些許記錄……這些旁人可輕易不曾見得!你且聽仔細了。”

“上京城中,人人都說繡春刀行事無狀,舉止紈绔。卻不知人之秉性不該看人前,而應觀人后?!?

“想那五年前的淮揚之戰,國朝好端端一場突襲變作了突圍,拋下性命無數敗退而回……”

“彼時,朝堂袞袞諸公只顧口誅筆伐互推罪責……話說阿寧你這月頭上已滿十五了吧?”

“大概……是吧?!?

老田點頭,繼續說道:“卻不料年方十歲的你,卻是背地里仗義疏財,救助了不少京城三大營留下的孤兒寡母?!?

聽到這里,陳寧并未臉有得色,反倒輕輕蹙眉。

“再說四年前,壽陽之役因援軍遲滯而功敗垂成,諸位大人依舊爭吵不休……”

“仍是一介孩童的你悄悄站出,不惜典當自家田產,也要資助義莊遠赴千里收攏尸首,讓壯士們終得魂歸故里……可敬!可嘆??!”

見老田一口氣說了許多,不得不停下喘氣,陳寧自將目光轉向寒露。

“呔!你繡春刀就是一個下流無恥的荒淫之徒!”

“嘿!阿寒你豈能不分大義小節,如此……”

陳寧伸手止住小老頭爭辯,公允說道:“辨人不可僅聽一言,需得聞眾。老田請喝口水,阿寒且細說?!?

“好,本將今日且說說?!焙秶勒裆?,沉聲說道:“你這繡春刀一名的由來……其中些許內情非御前之人不得知曉!你需仔細聽了?!?

“這事兒,還得從五年前說起。彼時你不過年方十歲,便已懂得出入淡粉巷尋歡作樂?!?

“正是在那等煙花之地,你才結識了柳三權那等妄人!”

“話說先皇尚且在世時,于一年武舉比試之中,這柳三權憑借常人之資奪得探花。需知這狀元榜眼可皆是侯官!先皇由此對他頗為賞識?!?

“誰知!”寒露一拍桌子,兩只眼睛瞪得溜圓,“這柳三權竟是不知好歹,覺得敗給侯官一事甚不公允,直言他應是狀元郎才對,居然辭了官職不受!”

“后來呢?快說快說……”

見寒露此事說得極為有趣,陳寧也是聽得興致倍增,忍不住連聲催促。

“后來他聲稱要創出一門能夠壓過所有修行門徑的刀法,讓常人亦可勝過侯官?!?

“倒是好大的志向……”

“志向?世人誰能信此等妄言妄語?這柳三權也由此淪為笑柄,不為侯官與常人接納,只能流連于煙花之地聊以消愁?!?

“因著他醉酒后,好使女子演他那套刀法。這尋常女子力氣自是不足,舞起刀來仿若繡花!這春意倒是十足,只是殺意全無,便因此得了個繡春的諢名。”

“原來如此……”

“是啰!關鍵是如此荒唐之舉,偏偏還有好事者說是先皇特許,準了柳三權奉旨演刀!更為稀奇的是——居然還有個傻子相信了!”

“你是說……”

“對!正是你!你不但花費重金從他手中求來刀法,還說要不負先皇所托,定要將此刀法推演完成。你自個兒說你荒不荒唐?”

“似乎有點……吧……”

“哈!還有點……自那以后,你便以演刀為名,日日夜宿于淡粉巷之中,甚至還博了個繡春郎君的別名。只是不知你繡的是刀,還是旁的什么……”

“污蔑!這簡直是赤果果的污蔑!我彼時才年方幾何?如何做得了旁的甚?”

“這誰知道?許是你天賦異稟也不定呢?!?

“……這個,倒是有幾分道理……”

“呵呵,果真是荒淫無道之人。”

“污……”

眼見好端端的敘話,竟有歪樓的苗頭,老田不得不趕緊挺身而出,扶大廈于將傾。

“好了好了,說正經的,還是說正經的要緊。”

他這一番勸,當即將陳寧喚醒過來。

老頭說得對!

這前身如何行事無狀,干自己屁事???

“對了,我是因何被今上……”

“困了困了,容我睡醒再敘。”

眼見陳寧還想問些緊要的,那寒露卻是瞌睡上頭,一擺手轉身便往小院走去,就連老田的挽留也不奏效。

“阿寒,要不再說說吧……今日不是長公主殿下駕到毫城么,不如你堅持到彼時,再徑直看熱鬧去?!?

“不去不去!長公主又不是沒見過。再說咱這位南平殿下,咸康五年生人,屬虎!小名虎娘,行事也虎!還是不見的好,不見的好……”

寒露丟下兩人不管不顧,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兀自消失不見。

無奈何,老田只能對著陳寧苦笑:“我知你想問甚,可那時我早已離了上京,你想知道還只能等他醒來不可?!?

說完,小老頭拾掇起桌上空碗,也去了里間忙碌。

見他們接連散去,陳寧也只能走到茶館門外。

一面裝作待客的模樣,一面暗自思索起來……

寒露和老田和他說的這些有用沒?

自是有用……

一連幾日,陳寧都仗著失心瘋的名頭,拉著兩人給他瘋狂補課。

為了周全,他甚至施計讓狗子外出了幾日,免得被那一對尖耳朵偷聽了去。

自從掌握了更多和前身有關的信息,應付起朱鈞熾來也更加自如。

可即便如此,他卻仍舊心中不安。

且不提小老頭和寒露對前身也是僅聞其名,未見其人。不但知道的著實有限,說得也是各執其詞。

關鍵一旦關系到前身在陳家的往事,他們便是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

既如此。

若是朱鈞熾問到又該如何應付?若是這毫城之中再出現些識得前身之人,屆時又能如何?

萬一露餡了……會不會產生連鎖反應,甚至波及到療愁花那邊?

如是,豈不是萬事皆休!

特娘的……

若是那失心瘋眼下才來。

該有多好……

就這樣邊想邊肝熟練度,直至夕陽西下,陳寧仍舊未能找出應對之策。

但時辰已到,他也只能是離開茶館,半磨蹭半趕路的往著譽王府走去。

……

……

“阿寒,出來吃晚了!”

“來了來了……一直嚎個甚,這不來了嘛?!?

“快來,趁熱?!?

“嗯……”寒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見陳寧不在正要發問,隨即又猛地反應過來,“阿寧是去王府上值了吧?!?

“是嘞,想來眼下也該到了。他本還想等你睡醒接著問呢?!?

“唔……好吃!問甚?”

“他因何被今上斥責而入了錦衣司,才到了這毫……”

“啪嗒!”

“阿寒你怎地了,咋筷子都掉了?”

遭了!

這下全完了!

阿寧此刻豈不是自家送上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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