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和寒露回到茶館的時候，沒有看到狗子白雪，唯有老田一人孤零零站在門外，正緊張的四下張望。

甫一見面，在長長吁出一口氣后，老田便關上鋪子大門，急匆匆地領著他們往里走。

“上官在里間等好久了，你們自去，我且回外間把住大門。”

等到了廂房門外，老田便止住步子，一邊說著一邊朝外轉身，此時小老頭眼中透著對陳寧傷勢的擔憂，倒顯得頗為真誠。

來不及和老田說上幾句，身前寒露已徑直推開了房門，陳寧也只得悶頭跟了進去。

“哥！”

“上官。”

窗戶緊閉的房內，霜降安靜地待在昏暗的角落里，讓人一時看不清他的面目。

“回來啦……”

“說說吧，后來譽王又說了甚做了甚？”

聽出對方此刻話語中的一絲郁結，陳寧冒然攔下正待開口的寒露，并在他詫異的注視中解下綁在手臂上的布條。

“也不知這里面有些什么，可千萬別被血水給污了……”

隨即，一邊趁著兩人被自己所言吸引，一邊狀若無意地攤開布條。

“這是我從譽王書房搜……”

“唰！”

陳寧話未說完，便被猛然反應過來的霜降將手中布條給奪了過去。

轉過身，背對著陳寧和寒露，霜降將布條翻來覆去看了半晌。

從折痕的深淺，以及自己拿過布條的時機，還有陳寧的表情來看，確認對方沒有事先打開過，剛才也沒能看清上面的內容后。

霜降方才將布條塞進自家懷里，神色平常的轉過身來。

“做得不錯……”

原本想隨口贊許幾句敷衍了事，但在無意瞥見陳寧外衣那個醒目的口子時，霜降微怔片刻后不由得嘆了口氣。

“包扎的布條和衣衫上的缺口剛好配上，人人都會下意識覺著它們本是一塊……”

“你這心性，還真是天生適合咱們這一行啊！”

心頭對陳寧莫名高看一眼后，霜降收起倨傲，和顏悅色說道：“來，都坐都坐。”

“多謝上官。”

“哥，你是不知道啊！你今日離去之后……”

“寒露！”霜降狠瞪一眼，示意對方閉嘴，隨后臉帶笑意轉向陳寧，“來，先聽你說說。”

“是，上官。”

雖然對霜降突然展示親和力有些莫名其妙，但陳寧還是正襟危坐，將后續在王府所發生的一切說了個清楚明白。

“……事情就是這樣，還請上官明示接下來我們又該如何施為。”

“妙啊！妙！”

霜降起身離凳，一邊在狹小的房內踱步，一邊搖頭晃腦起來。

“原以為經過今日一事，咱的謀劃還會多些波折，往后要續上還得花些功夫……”

“想不到啊想不到，咱們這位殿下卻是如此善解人意，竟自家跳入甕來！哈哈……這莫不是天意不成？”

“哥……”

見到自己這孿生兄長露出少有的失態模樣，寒露著實忍耐不住，將心中疑惑徑直問了出來。

“你今日為何要保下譽王？難得有人首告，即便阿、陳寧搜不出證據，咱也可像以往查案一般……給他變出一份來啊。”

“哎……”

霜降聞言止住興奮，重新回到凳前坐下。

“此事說來話長，暫且放做一邊……我來問你們，長街上的這場刺殺，可有覺得蹊蹺？”

“嗨！原來你是問這個啊……”

不待陳寧說話，寒露兩眼圓瞪，當即連珠炮似往外倒。

“那侏儒！的確是我一時不察著了道。若是堂堂正正拉開架勢，就這等玩意兒，我能打十個……”

“閉嘴！”

霜降被自家兄弟氣得哭笑不得，只得再次轉對陳寧：“還是你來說。”

“是，上官。”

陳寧舔了舔發干的嘴唇，裝作竭力思考不夠自信的模樣，猶猶豫豫開了口。

“從有人告發譽王一事來看，今日謀害譽王的陷阱興許不止一處，您看……”

隨著陳寧將自己的感覺和分析逐一述說出，不只是霜降，竟連寒露都聽得如了神。

“天！看似不過一場刺殺，卻還藏了如此多彎彎繞在其中……”

“不過阿寧……你還是真厲害啊！竟能將這些不妥之處全看了出來……”

“哪里，阿寒過譽了……我這不也只是將表象說了出來，終究也是不知內里嘛……”

這一邊，陳寧和寒露習慣成自然的聊了起來。

另一邊，使勁跟上節奏的霜降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遂下意識伸手端起桌上一碗水，一仰頭喝了個底朝天。

末了，好似還有些回味地抿了抿嘴。

等到陳寧和寒露發覺之時，已然來不及開口阻止。

兩人怔然地對視片刻后，同時轉過頭去。

選擇了將真相隱瞞下去……

“嗯！什么味……”

一聽霜降好似有些回過神來，陳寧霜降迅疾回頭，由陳寧主動挑梁，將事情叉了開去。

“上官，最后還有一件最為緊要的，職下險些忘了……”

“哦！速速說來！”

果然。

霜降的注意力立馬應聲轉移！

“職下懷疑，這場刺殺還有一個未被我們識破的……指揮者。”

“嗯！”

“并且……他當時就在長街之上。”

“唔！”

聽到陳寧這番話，霜降被激得再次轟然起身，動作幅度之猛，竟將坐凳徑直撞翻。

“何以見得？”

“刺殺之所以會被職下察覺，全是因為在長街逛蕩之時，我偶然看見三家鋪子不同以往的異常。”

“當時來不及細想，我便本能拉著譽王往回跑……眼下回想起來，還幸得相信了自家的感覺……”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上官！我有留意到那綢緞鋪掌柜當時的模樣……”

“他的視線雖朝著我們幾人方向，但又不像是在盯著我們，那眼神很是空洞，就仿佛是在等……等一個動手的信號！”

“你是說，當場還有一人不知躲在何處，正盯著你們幾人邁入他布下的殺陣？”

迎著霜降略微有些狐疑的眼神，陳寧鄭重一點頭。

“應該錯不了！”

“上官您想，既然那身為侯官的侏儒不是一個合格的頭領！那么如此重要的一場刺殺，刺客們又該由誰來統帥呢？那個使金槍的？”

“不，不會是他！不過一尋常武夫爾，這樣的家伙連寒露都能輕易收拾掉十個……”

“嗯？！”

不理會自家兄弟納悶的眼神，霜降垂下頭，不知不覺啃起手指甲。

陳寧的猜測很有道理。

那么……

那個神秘的指揮者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