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今天也還是放風箏么？這都連著五天了，他也不嫌煩！”

晨曦灑入的廂房內，寒露一邊往著臉上扎針，一邊發著牢騷。

自從上次一起放過風箏之后，譽王顯然是耍得太開心了，以至接下來幾日天天跑來茶館報到，次次都帶著他那笑臉風箏。

少年親王倒是玩得樂此不疲，可寒露，明顯是快要吐了。

“興許是吧……但我看你玩得也頗為起勁哎。”

背對著寒露，陳寧一邊穿衣疊被，一邊有一搭沒一搭應付著。

“我玩得……那也是沒有辦法不是？他一口一個阿寒阿寒的喚著，我能不理么？誰叫我眼下只是個茶館小廝呢……”

“聽你這意思……”陳寧轉過身，好奇問道：“若是換成西緝事廠那個寒露，便是親王也可不搭理？”

“哼！”寒露聞言側過身，帶動臉上金針一陣晃悠，“咱們歸千歲爺統領，除了陛下，沒人能使喚得了西緝事廠！”

“咱千歲爺如此厲害，想來也是位侯官吧？”

“哈？”寒露睜大眼望向陳寧，臉上神情莫名玩味，如不被是金針定住了穴，只怕會生動無比。

死死看了半晌，始終沒有看出陳寧有甚別的意思，好似真只是隨口一問，寒露才恍然一拍腦袋。

“怪我！忘了你失心瘋的事。”

“嗯吶！”

“你還挺自豪啊……先前的話出了這個門，可千萬千萬別再提了！”

“為啥？”

迎著陳寧不住撲閃的雙眼，寒露無奈嘆了口氣。

“咱千歲爺……沒有修行的資質。”

“為啥？”

“嗯！你特娘的還死纏難打了……行！我告訴你，免得你忍不住好奇去問旁人，再惹些麻煩事兒回來。”

寒露徹底轉過身，正對著陳寧，神情變得很是嚴肅。

“咱千歲爺是司禮監掌印太監……”

“啊！太監？能稱千歲我還以為是位王爺呢……但是太監又怎地了，江湖上不都說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的么？”

“呃……你打哪兒聽來些胡言亂語，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寒露想笑，但又被金針扯得發痛，只得一邊“卸妝”，一邊苦笑不得道：“千歲爺是太監不錯，但不是因為這個沒有修行資質。”

“純粹，是他無法感應到天地氣機的緣故。”

“哦……原來如此。”

“這是他老人家的一道忌諱，所以別盡瞎打聽！不過話說回來，這太監嘛……的確對修行有著阻礙。”

“來，先喝口水。”

自從知道這個世界存在修行門徑以來，陳寧便一直對此頗為關心，只是苦惱身邊一直沒人能說得清楚，讓他始終在門外徘徊。

此刻見到寒露愿意提及，他忙不迭地隨手抓來碗水，殷勤地雙手奉上。

寒露接過來抿了一口，繼續說道：“這世上之人，唯有能夠感知天地氣機者，當可踏入修行之道。就這……往往也是萬中無一。”

“可即使是這般的幸運兒，也常常因為無法尋來修行門徑，而終身與常人無異。”

“若是萬幸，求得了修行門徑！也還有【地魄、先天、尋真、神魂、天人】這五道天塹需翻，本就是難之又難……”

“而這其中，又數經脈殘缺者，因軀體緣故注定此生止步于【尋真境】，再也無法往前挪動一步，可謂是幸中不幸了……而太監，便恰恰屬于此列。”

聽到這里，終于對修行有了些許了解的陳寧，下意識點了點頭。

看來這個世界的修行，本就是難度頗高，似乎還沒有自己的外掛好用……

但隨即，他又找到了寒露話中的一處盲點。

“阿寒，你之前不是說過，這世上每日里都有新的門徑誕生么？那些尋不來修行門徑之人，為何不自創一方呢？”

“哈！”拔完金針的寒露直起身，一邊穿著外衣，一邊嘲諷道：“你真當三生萬物之相是街邊炊餅么？隨手可得？”

三生萬物！

這是陳寧第二次從寒露口中聽到同一個說法，自然便想趁此弄個明白。

“上官請細講！”

還要講？

“這三……講！我講你個頭啊？

早就不耐煩的寒露此時已穿戴整齊，哪還想繼續啰嗦，只見他突然雙手叉腰，振振有詞起來。

“這茶館還要不要開了？咱三的伙食錢不用掙的嗎？”

“你我在此平白消磨時光，獨留田掌柜一人在外間張羅，良心不會痛的么？”

“還有那小胖墩，估摸著也快上門了……嗯，你先前給我喝的什么，怎地有股子怪味？”

陳寧聞言回頭一瞟水碗，旋即拔腿便朝外跑。

“我沒留神，拿錯了老田的碗……”

“老、老頭的？站住！且看本將如何收拾于你……”

兩人嬉笑打鬧，片刻間來到茶館廳堂。

彼此還沒個正形，便猛然瞧見聞聲轉過頭來的老田，臉上盡是一片壞笑。

這是咋的啦？

是我們沒洗臉么……

隨即，一道從外間傳來的高亢聲音，徑直給出了答案。

“阿寧、阿寒，快出來！咱們放風箏去啊！”

我特娘的……

又來？又放！

不放風箏，改放你鴿子成不？

……

……

“小公子啊，你看咱們今日換個耍子可好？”

看著朱鈞熾手里風箏上的笑臉，寒露只覺得其中盡是嘲諷，周身猛地冒起一陣惡寒。

只覺得再如此下去，定會忍不住手撕風箏的他，終于顧不得討好朱鈞熾，硬著頭皮說出提議。

“嗯，也好。”萬幸，聽聞此言的小胖墩倒是隨和，當即一點頭，“你看找甚耍子的好？”

呃……

一句話，卻又難住了寒露。

天老爺在上！這位西緝事廠鼎鼎威風的上位諜探，何曾鉆研過什么耍子。

打從十歲那年，成為最低一級的番子起，他不是在殺人便是在趕往殺人的路上。

此刻讓他想出個耍子來，還不如讓他弄出具尸體來得容易。

咋辦？

自己提出來的，下跪也得把它想出來對吧……

可是…微臣實在做不到啊！

就在寒露將求助的眼神瞥向陳寧之際，突然，竟是朱鈞熾自個兒給他解了圍。

“要不……咱們去正街轉轉吧？”

“好好好……”

聽到朱鈞熾的提議，寒露自是沒口子的連聲答應。

此時的小胖墩，在他瞧著竟是無比的順眼，無論怎么看都覺得可親可愛。

“去！這就去！”

“且去正街找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