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

沉重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李然剛想往旁邊躲開，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撞上了他的后背，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撲向前去，撞在墻壁上。

“砰！”

強烈的疼痛讓李然難以呼吸，他滾落在地板上，大概隔了一兩秒才喘過氣來。

燭臺已經不在手上了，李然強忍疼痛掙扎著，勉力撐起上半身。抬頭望去，西里斯正站在他剛才的位置。果然，剛才撞飛他的就是這個老家伙。

李然實在沒想到，自己敲了那么多下，這個老男人居然還能再站起來，而且那蒼老的身軀里，居然蘊含著這么大的力氣！

早知道就該捅他幾刀的！

李然心中懊悔道。

“快起來，盧澤！他朝你過去了！”

賽西莉婭急切地喊道。

西里斯·阿瑞匹朝李然走過來，在微弱的燭火映照下，他的身影顯得黑暗又詭異。他的額頭滴滴答答地流著血，一言不發，直接朝李然探出雙手。

求生的本能讓李然一躍而起，眼看那雙手朝著自己的咽喉襲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一擋。

剎那間，兩人的皮膚直接觸碰到了。

“滋啦！”

強烈的刺痛感在接觸的皮膚處產生，像是一股洶涌的電流，直刺李然的大腦！

“啊！”

李然猝不及防，疼得發出一聲尖叫，捂住了頭。

好疼！

像是有人在用斧子劈他的腦袋！

他實在太疼了，撲通跪在地上直不起身。

而西里斯·阿瑞匹也并沒有趁機襲擊，反倒是愣住了。他搖晃腦袋，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像是馬上要哭出來，又像是喜悅到無以復加。

“主啊......是您嗎？我感覺到您的存在了......”

他兇狠的眼睛里涌出大滴的淚，呢喃著莫名其妙的話語，蹣跚著，顫抖著，向李然走過去。

至于李然，他已經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因為此刻他的腦海里正充斥著可怖的囈語聲。

這是無法用人類靈智去理解的語言，像是有千萬人同時出聲，他們在大喊，在狂笑，在慟哭，在呢喃。無數的聲音層層疊疊，混合雜糅成為純粹到極致的瘋狂，讓人忍不住去傾聽，似乎聽得再仔細點，就能分辨出這囈語的真實含義。

劇烈的疼痛如影隨形，每一聲囈語進入耳朵，都像是一根根燒得赤紅的鋼針，在來回刺穿李然大腦的神經。

是那個幻聽！

是身體原主人發病時候會聽到的聲音！

過去的記憶與此時的痛苦在腦海中相撞，李然捂著腦袋，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也就在這時，西里斯的手又一次探了過來。

“轟！”

李然只覺得腦海一聲巨響，真實的世界蕩然無存，可怕的幻覺包圍了他......

他看到了什么？

十字架。

巨大的十字架。

巨大到仿佛要撐起天空的倒立十字架上，倒吊的魁偉巨人被鐵釘貫穿，血漬縱橫全身，他的臉上帶著痛苦而茫然的表情，似乎已經瀕死，又像是處在深沉的睡夢之中。

神圣，奇特，詭異，可怖！

瘋狂的囈語聲在李然腦海里回蕩著，那聲音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清晰，最后像驚雷一般轟然炸響。

終于，李然聽清楚了囈語聲的含義。

“......主的意志終將行于人間

祂將與人同在，祂將背負我們的罪

祂的偉光照亮黑暗，于是眾生便得到拯救......”

那是無數先民在用陌生的語言高唱太古的圣歌，那是來自被火炬照亮的蒙昧時代的無名史詩。那歌聲中飽含狂熱與敬畏，他們在戰栗，在歡喜，在瘋狂！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間，又像是永恒。

就在李然以為自己要永遠困在這場幻覺之中的時候，他仿佛聽到了潮水聲。

無比虛幻的，潮水聲。

伴著這陣潮水聲，幻覺和囈語都快速退去，他的眼前漸漸恢復了清明。

但是剛一清醒，他就感到了窒息的痛苦。

“咳咳...”

脖子處傳來的壓力讓他難以呼吸，朝下看去，西里斯的雙手正緊緊地扼著他的咽喉。他額頭的傷口還在滴著血，但是血液的顏色已經從鮮紅變成了深黑。

可血液的顏色已經算不上什么了！更可怕的是，西里斯的整張臉都已經扭曲變形，變得像個怪物一樣。凸起的肉瘤布滿他的臉上和手上，他的嘴角一直裂到耳邊，里面的牙齒森白尖利！

“主啊......果然，您就在這里......”

他用裂開的嘴巴含糊地說道，灰藍色的眼眸里充滿了狂熱的喜悅！

“放手，放手！”

一邊傳來了少女焦急的喊聲，是賽西莉婭，她正徒勞地捶打著西里斯的手臂，試圖將人救下。

“用...刀...”

李然感覺眼前發黑，肺里面火辣干癟，他竭盡全力，從嘴里擠出兩個字來。

被他提醒后，賽西莉婭立即反應過來。只見她轉身從地上撿起那把匕首，接著咬緊牙關，毫不猶豫地把匕首捅進了西里斯的腰間！

“噢噢！”

西里斯發出一聲痛苦的吶喊，胳膊甩動，將李然拋了出去！

“砰！”

李然又一次飛起來。這回，他撞到了另一邊的書桌上。他趴在地上齜牙咧嘴，只覺得后背一陣疼痛。

“呀——”

正疼得不行時，對面傳來了賽西莉婭的驚叫，原來是西里斯撲向了她。

聽到驚叫聲，李然本能地焦急起來，來自盧澤的記憶正催促著他去拯救自己的妹妹。他伸手抓住書桌想要趕緊起來，卻忙里出亂，一不小心拉脫了抽屜，抽屜里面的東西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咚”的一下，有個沉重的東西砸到他手背。

李然低頭，看到了一把左輪手槍正躺在地板上，在燭火的照耀下反射著金屬的光澤。撿起左輪，沉甸甸的壓手感與精致的機械結構映入眼簾。

...是真家伙嗎？

賽西莉婭又發出一聲驚叫，她已經被西里斯逼到了角落，無處躲避！

不管了！

李然心一橫，半跪而起，模仿看過的視頻里的步驟檢查了一下彈倉，里面滿滿地塞了六顆子彈。

“喂！蠢貨！”

他擺好射擊姿勢，將槍口對準了西里斯，接著抬高聲音喊道，“你的主在這里，快過來啊！”

西里斯停頓一下，像是本能地被盧澤的話語吸引，調轉方向，朝他撲了過來。

“荷荷！”

他變得越發不像人類，張大嘴巴，唾液在利齒間拉絲粘黏。

去你大爺的！

李然咬牙，死命扣動扳機。

“砰！”

響亮的槍聲在屋子里回蕩，強大的后坐力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虎口，通過手臂一直傳遞到肩膀，像是有鐵錘砸過來一樣。

西里斯身體僵了一下，似乎是被打中了，但是很快，他就又沖向了李然。

李然不敢遲疑，對著西里斯，將剩下的五發子彈盡數打了出去。

“砰！砰！砰！......”

他根本沒練過射擊，完全是憑運氣亂射。好在目標足夠近，他的運氣也足夠好，居然有一顆恰巧擊中了西里斯的頭顱，后者啪嚓一聲腦漿四濺，失控般往前撲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后就不再動彈。

“呼哧，呼哧......”

李然大口喘息著帶有硝煙味的空氣，他的視線越過尸體，看到對面的賽西莉婭。

少女安然無恙，但是驚魂未定。

李然的大腦一片空白，僵硬的臉勉強擠出了一個安慰她的苦笑。

穿越第一天，就親手殺了人，還真是......糟糕至極的開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