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昨天忘跟你說了刷牙要豎著刷，豎著刷比橫著刷更不容易出血，你晚上刷牙可以試一下?！?

“這樣啊，我知道了，剛剛謝謝你啊?！?

“謝啥，你不是我相好么？以后還要做我婆姨哩?！?

卻說劉巧珍原本她被人圍觀刷牙，她是有些委屈，又有點賭氣的心思的。

心說加林哥刷牙你們不看，巧玲刷牙你們也不看，我刷牙你們就圍著看，就欺負我沒讀過書。

我偏要多刷一會讓你們看好了，叫你們看得習慣了以后就不看了。

沒想到高加林一來就給她解了圍，還義正辭嚴地將圍觀的人都訓斥了一頓，每句話都說得都是又好聽又有道理。

還是讀了書腦子才好使，這樣的話，自己真是想破腦袋也說不出哩。

巧珍提著個刷牙缸子站在高加林身后，眼睛里滿是難言的崇拜。

我的加林哥就是能，就是這么有男子漢氣概。

而且，他是在為我出頭哩！

這時聽高加林喊她婆姨，她不禁又羞又喜，親昵地撅起嘴，朝加林臉上調皮地吹了一口氣。

“什么婆姨，誰答應嫁你了？”

一瞬間，巧珍覺得胸中那團火又燒了起來，臉頰不自覺地又變得滾燙滾燙的。

兩人一起進了院子，巧珍娘早就聽到外面的動靜在院里等著了。

巧珍見了，連忙上前挽住巧珍娘的手，歡喜道：“媽媽，加林來教我認字讀書哩?！?

“嬸子早上好?！?

高加林老老實實打招呼，并沒有新女婿上門的緊張，也不認為自己將來一定能發達就對對方有所輕視。

“好好好，加林你坐吧，珍珍快去給加林倒碗水來?！?

巧珍娘上下打量著高加林，真是越看越喜歡。

只見他身形挺直又高又壯，長得又標致又硬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放著亮光，一身的大丈夫氣概。

而且她早知道高加林是個多才多藝的，吹拉彈唱，樣樣在行，會安電燈，會開拖拉機，還會給報紙上寫文章哩。

這樣一個好后生一看就是有本事的，雖然現在家里窮點，但只要他肯琢磨怎么賺錢，將來的世事肯定差不了！

“加林，喝水。”很快巧珍捧著個大碗出來。

黃土高原不但荒涼貧瘠，水質也不行，堿性太大，喝起來或多或少總有一股苦味。

而且這里還有克山病和大骨節病兩種地方病，據說都和缺硒有關，但也有研究說可能和飲水中有機物污染有關。

自從在報紙上了解這些情況后，前身就不肯喝生水了，也從不在外面喝水，雖然這兩種病成年人中新發病例很少。

但這次高加林卻毫不猶豫接過這碗帶顏色的水，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隨即眼前一亮，這水溫溫熱熱的，還甜絲絲的。

這是巧珍早早在開水里加了紅糖，晾涼了等著他呢。

真是個好老婆！

聊了幾句閑話，高加林便來到巧珍和巧玲住的那孔窯洞。

打開門，在巧玲寫作業的書桌上，教授巧珍漢語拼音，阿拉伯數字和簡單加減豎式。

很快，高加林就驚奇地發現巧珍真的很聰明，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都非常強。

簡單來說，就是一學就會，一說就理解，天賦甚至比前身那個高加林還好。

當然這或許和她已經是個成年人，所學的東西又太過簡單有關。

但以高加林兩世為人的經驗，和前身做了三年老師的直覺來看，這就是個難得的學習的好苗子。

被她爸劉立本耽誤了。

因為下午要去縣城，巧珍索性上午也沒出山勞動，在家里練習寫字和拼音，順便幫她母親給巧玲準備好吃的。

等到中午吃過飯后，高加林給她“檢查作業”時，巧珍已經能將所有漢語拼音全都背誦下來。

二十個生字也全部記下來，會讀會寫還知道什么意思，除了字跡歪歪扭扭一點，再無其它缺點。

甚至還初步學會了根據拼音查字典。

“巧珍，你真的很聰明哩，學得真快！”

巧珍臉上一紅，不好意思道：“哪有啦，都是你教得好！

還有拼音我其實學過一些，之前巧玲學拼音的時候，我偷偷記在心里了?！?

“謙虛是對的，但過分謙虛就是驕傲了?！?

高加林又拿出做老師的派頭，一本正經道：“巧珍你可不能驕傲啊?！?

“我才沒有！”

巧珍連忙否認，卻見高加林直勾勾地看著她，一臉調笑，便下意識地輕輕捶了他一下，撒嬌道：“真討厭??！”

“我沒開玩笑，你真的很聰明哩。

只要能保持現狀這股學習勁頭，有我輔導你，要不了三年你就能達到一般高中生的水平了?！?

高加林依舊一本正經，他要多夸夸這個在文化方面非常自卑的姑娘，鼓起她學習文化的自信心。

“真的？”

巧珍有些不敢相信，她對知識分子有太多的崇拜，對自己又有太多的自卑。

“真的！你不相信別人，還不相信我嗎？我怎么會騙你！”

高加林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不過學習也是要有技巧的，第一個是天賦和聰明，這點你已經有了，而且比很多人都強。

第二個就是喜歡思考，能發現問題并喜歡鉆研問題；

第三喜歡學習，能通過學習獲得樂趣，并對學習產生興趣；

第四學習時能集中注意力，專心致志，上課前能主動預習，上完課后能主動復習；

最后一個就是要有目標，還要有自信，有決心。

你的自信就很不夠，不知道你的目標是什么，你的決心夠不夠！”

巧珍想了想，毫不隱瞞說：“加林哥，我的目標就是能像你一樣有文化，有一身的本事。

我有決心，只要是你教我，我也有信心哩！”

高加林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白嫩的臉頰，“有決心有信心就好，走吧，我們出發縣城。”

跟巧珍娘打過招呼，拿了給巧玲帶的兩玻璃罐肉菜，兩人便推著自行車出了院門。

肩并肩從村中的小路上向川道里走去，兩人都有些激動，因為這還是兩人第一次這么親近地當眾走在一起。

果然還沒走到劉巧珍家那道坡底，兩人就被早上那幾名碎娃子發現了，隨即立刻大呼小叫起來。

“快來看啊，高老師和劉巧珍！”

“高老師，你是不是跟劉巧珍好上了？”

“去去去，瞎起什么哄，就知道在路上瞎玩，等下上學又遲到了！”

高加林笑著朝幾人甩了甩手，忍不住看了巧珍一眼，恰好巧珍也不經意地朝他望來。

兩人相視一笑，心中都是又興奮又驕傲。

之前他們的愛情只是互相喜歡，現在，他們要把自己的幸福向整個世界展示。

——我們處對象，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