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身著一身白衣，看著那些自發來送他的百姓，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陣酸楚。

他明明已經看出來了，山陜之地要遭災，但是他偏偏無能為力。

京城朝堂被王振控制，他屢次向京中求援都杳無音訊，而他個人的能力又實在是太過于微小，即使他已經看出山陜之地要遭災，但也只能就這么看著。

其實于謙想過不回去給父親守孝，上書朝廷讓朝廷奪情就是了。

但是轉念一想，他即使是在這里又有什么用處呢？

難道讓他看著那些百姓賣兒賣女，易子而食嗎？

他的心還沒有那么硬，真的做不到那個地步。

也許，此時此刻，回去給他父親守孝才是正確的選擇。

即使是于謙這種人，此時也不禁生起了退意。

只是于謙這邊和山西百姓有些難舍難離，而朱祁鈺這邊便是有些難舍難分了。

之前朱祁鈺便想著去一趟山西勸說楊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對他來說還為時尚早。

只是現如今看來，朱祁鈺卻是有些待不下去了。

不管如何，山西大災他都是要去看看的，最終就算幫不上忙，甚至是無能為力，但是那也算是他努力了，并沒有不努力就放棄。

雖說南下買糧的葉宗與裴琰二人還沒有回來，朱祁鈺幫不上什么忙，但是朱祁鈺也應該去看看。

而且楊洪那邊朱祁鈺也應該早日打通了，葉宗與裴琰南下，朱祁鈺幾乎將自己大半的存銀都給兩人帶上了。

三十萬兩，換成糧食再怎么說也應該有三四十萬石了吧？

朱祁鈺給兩人帶這么多銀子，當然不是想趁這個時候發一筆國難財，而是他真的擔心糧食不夠吃。

山陜兩省雖說不是什么人口大省，但是人也確實不少。

兩省加起來，就算是不夠一千萬也有八百萬吧？

這八百萬人，就算鬧了大災，死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也還有八十萬。

而這八十萬人，其中優中選優，一路跋涉來登州的人數再少也不會少于十萬吧？

那這三四十萬石糧食夠這十萬人吃多長時間？

說實話，朱祁鈺覺得這么多糧食，能養活這群人兩年。

雖說養這些人，大概率只用養半年，甚至幾個月他們就又能種出足夠自己生存的糧食。

但是萬一要是人更多呢？

前世之所以整個山陜之地的人死了十之八九，那是因為賑災不利，這群人就算是當流民也不知道上哪兒去討糧食，討個活路來。

但是這一世呢，一旦有人傳出登州能救濟災民，那蜂擁而至的災民會不會將整個登州撐爆？

即便能長途跋涉到登州的只是少數，可這少數最終會有多少人？

說實話，這個消息一放出去，朱祁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到登州。

但是朱祁鈺卻也絕對什么都不做，就算是不為了自己招兵造反，那也絕對不能就這樣看著這群百姓連一條活命的路都找不到。

死在活命的路上，總比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死去要好吧？

朱祁鈺能力有限，這是朱祁鈺能盡到的最大努力了。

總之這山陜之地，朱祁鈺是肯定要去的，只是說到底還是有些阻力。

別誤會，并不是朱祁鈺害怕被京城當中的朱祁鎮給發現了。

畢竟朱祁鎮被困在京城那個大鳥籠子當中，手下的東廠和錦衣衛這兩個既是他耳目，也是爪牙的機構已經半廢了，他能知道個屁啊！

純粹是因為杭玉如今已經將將懷孕八個月了，再有一個多月應該就要生了。

現在杭玉的情況怎么說呢，很復雜。

本來杭玉的身子就不算太好，而且隨著身子漸漸不方便了，脾氣也開始大了起來。

不說多容易生氣吧，但總是有些喜怒無常。

不光是對朱祁鈺如此，就連對身邊的婢女也是如此。

杭玉身邊的小翠，自打杭玉小的時候就跟在杭玉身邊了，直到如今兩人相處沒有十五年也有十年了。

但即便是這樣，小翠這幾天都挨了幾頓罵。

但杭玉這人罵人不是那種指著你鼻子的罵，而是那種明著諷刺你。

這種諷刺最容易讓人生氣，即使是小翠都被氣哭了幾回。

朱祁鈺對此也沒有辦法，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和杭玉說這件事情。

原本朱祁鈺是打算等杭玉生產之后再去的，但是山陜之地的大災來的實在是太快了，要等四月份杭玉生產了的話，那估計黃花菜都要涼了。

如今山陜的災情還沒有徹底的爆發開，朱祁鈺想過去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決，要真等災情徹底爆發開了的話，人都已經死完了，那么說什么也都晚了。

朱祁鈺也知道杭玉如此有一部分其本身性格的原因，但更大一部分是因為體內激素不平衡的原因。

朱祁鈺雖然知道，但還是有些理解不了。

這幾天經常發生的一件事情是，晚上他明明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一腳踹到了地上，或者是被一巴掌拍醒了。

然后杭玉還會哭著問朱祁鈺，朱祁鈺是不是不愛她了，竟然比自己先睡著或者是睡覺打呼嚕這種小事。

當時朱祁鈺罵娘的心思都有了，只是考慮到杭玉以及肚子里的孩子，強行將這口氣咽了下去，最后大半夜的，他已經困成孫子了，還得在杭玉面前裝孫子哄她開心。

這給朱祁鈺折磨得都快瘋了，但是朱祁鈺也不好不去杭玉那里，畢竟當初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一人房里一天。

當然了，期間朱祁鈺也嘗試過用處理公務的借口睡在書房，但是換來的代價便是小翠就跟死了親爹一樣求他回去。

朱祁鈺也沒了辦法，杭玉的火力實在是太猛，而且這孩子終究還是他的種，他還是沒能狠下心去讓小翠一人承受杭玉的人火力。

只是這樣做的代價也很明顯，那就是朱祁鈺每隔一天到汪寶儀那里都被其當成了難得的假期。

這甚至讓汪寶儀懷疑起來朱祁鈺是不是有了新歡了。

不過朱祁鈺整天都在王府里，就算是有了新歡她也應該知道些，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汪寶儀最近也有了些反應，只是時間不長，她沒跟任何人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