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曼的話并非夸大其詞。

在弗蘭克里亞王國以北的廣袤森林中，精靈世代守護著他們的領地，過著與世隔絕的原始部落生活。

而精靈領地與王國的交界地帶，便是奧德里克這樣半精靈的棲身之地。

盡管他們并非純正的精靈，但依然保持著與精靈相同的信仰和習俗。

崇拜著豐產之神，遵循古老的法則與傳統。

按道理說，奧德里克作為豐產之神的信徒，一路上也在奉行著尊重自然的理念。他本應該厭惡農耕文明，厭惡人們的擴張與馴化。

但他卻選擇加入商隊，似乎還對金幣相當執著。

奧德里克想了想，慢慢說起了自己的經歷。

“我的母親是一位半精靈……好吧，連半精靈也算不上，就和你們所見到的我差不多。”

他頓了頓。

“說實在的，我就沒見過真正的半精靈。村子里的大伙都是這副模樣，畢竟精靈把和人類結合視作禁忌。”

他借助剛剛恢復的自然之力，在手中凝聚纖細的藤條，接著把數根藤條交疊在一起，編織成粗糙的麻繩。

奧德里克手中動作不停，嘴上接著講述道：

“我的父親是一名罪犯，被弗蘭克里亞王國流放到北方邊境，然后就這樣遇到了我的母親。”

他聳了聳肩，這是交界地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盜賊、殺人犯、巫師……什么人都有可能來到這里。

幸好他的母親運氣不算太壞，遇到的人是個安分的主，就這樣在村子里安頓下來。

“我還有一位雙胞胎的兄長，法術天賦比我更加優秀。”

奧德里克手中的麻繩，不知不覺間編出了一米長。

他還不打算停下，手指在靈活穿梭間，編織著無奈的情緒。

“也不知道王國的領主抽了什么風，兄長他只是在城鎮里摘下了兜帽，就被當做間諜抓進了牢獄。”

繩結編織完成，最后的長度足有兩米半，奧德里克把成品放在旁邊，又開始編織另外一條麻繩。

“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死是活，從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只有攢足了金幣，才能試著把他贖回來。”

赫爾曼找了一塊大小適中、表面平滑的鵝卵石，在河里涮洗一番，擦去表面的泥濘。

他向奧德里克問道：

“你兄長被領主扣留，是因為你父親的緣故嗎？”

奧德里克搖了搖頭。

“我的父親只是個普通人，當初犯下罪只是因為少繳了一成稅款。就連村子里的鄰居也記不住他的名字。”

迎著赫爾曼疑惑的目光，他解釋道：

“你知道的，王國和精靈作為老鄰居，向來不怎么和諧。而我們這群夾在中間的半精靈，更是哪邊都不受待見。”

約翰這時候插嘴問道：“可是半精靈明明是法術的天才，神圣帝國向來需要這樣的人才。”

“或許在其他王國的確是這樣。但弗蘭克里亞的前一任國王，就是死在了德魯伊的法術下。”

奧德里克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精靈與王國之間，由于勢力范圍的問題，從來就少不了摩擦。

半精靈族夾在中間，面對位居大陸前列的兩個勢力，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他們選擇。

赫爾曼心中了然，怪不得奧德里克會背井離鄉，跨過弗蘭克里亞，來到神圣帝國尋求機會。

倒不是說神圣帝國的法律就有多么開明。

這里好就好在集權程度較低，制度更加松散。

至少在秘銀商會，奧德里克能夠得到認可，他也在遭遇大地之熊襲擊時，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很快，他完成了兩根麻繩的制作。

麻繩的一端留了開口，綁在長度合適的樹枝上就成了魚竿。

昨夜商隊駐扎在此，烹煮肉湯時，正好殘留一些骨頭難以處理。

奧德里克用石頭敲碎骨頭，取一段大小合適的叉骨。

經過一番研磨之后，就制成了魚鉤。

他又從懷里取出一個麻布袋子，在里面挑揀出幾片葉子，接著在手中搓碎。

一股清新的薄荷芳香四溢開來。

將這些碎葉與骨髓混合在一起，制成了一種誘魚的餌料。

奧德里克滿意地看著兩桿魚竿。

“這里是河流的中下游，魚群會此處停下覓食。”

約翰將信將疑地接過其中一把，他朝河面望過去，清澈的水里壓根看不到魚。

但他閑著無事，也只好按照奧德里克說的去做。

赫爾曼則是取出一把麥粒，都是些脫完殼的成品大麥，野外的環境沒有磨盤，他只能用石頭輕輕碾碎。

這樣得到的粗粉雖然不如面那樣細膩，但和入水做成面團也足夠了。

奧德里克接著說道：

“據我所知，精靈和弗蘭克里亞王國之間的矛盾，多半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也不知道那位年輕的國王，打算什么時候發動戰爭。”

約翰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自從領地遭到篡奪，他被貶為庶民之后，消息就相當閉塞。

這些來自鄰國的秘聞在平日更是難以接觸。

弗蘭克里亞與神圣帝國不同，百年來，王位一直掌握在羅貝爾家族手中。

想來羅貝爾家族的新王上任，就是這十年之內發生的事情。

“那位國王叫什么名字？”

奧德里克：“腓力四世。王國的人更喜歡稱他為美男子，我們習慣叫他菲利普。”

約翰點了點頭。

他不了解這位新任的國王，但聽過前任國王，腓力三世的故事。

約翰的祖父，也就是當今神圣帝國的皇帝，曾經講述過對腓力三世的態度。

普森家族作為近百年才崛起的家族，想要坐穩皇帝的寶座，就要通過外交手段聯合所有可能拉攏的勢力。

鄰國弗蘭克里亞雖然領土不及帝國，但國王所能動員的軍力，一點也不輸給普森家族。

對待這樣的鄰居，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婚姻聯盟。

反正兩家周圍都有外敵環伺，內部也有處理不完的麻煩，根本沒有沖突的必要。

如果沒辦法直接與羅貝爾家族聯姻，就和他的親人，或是盟友進行聯姻。

于是，通過腓力三世的封臣，普森家族與羅貝爾家族建立了間接的姻親關系。

要說約翰和這位國王之間的關系，大概就是遠親，雖然兩人年齡相仿，但約翰也要稱其為表叔，或者是姨夫的小舅子……

貴族之間的關系就是如此，混亂又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