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攀升至當空。
赫爾曼臉上蒙著簡陋的眼罩,可是光線依舊刺透了麻布,刺眼的燙金色讓他從熟睡中轉醒過來。
經過昨夜的折騰,眾人皆是疲憊至極,沒人再顧得上守夜。他們趁著身上的余溫未散,便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此時已是正午。
身旁,約翰和盧卡斯同樣是剛剛醒來,紛紛從荒草堆里坐起。
赫爾曼環視周圍。
戰斗的痕跡殘留在營地附近。
要不是親眼看見那幾具狼魔獸的尸體,還以為昨夜的經歷只是一場夢境。
他取出一把匕首,打算在馬庫醒來之前,先處理一只狼魔獸。
這下干脆不需要打獵了。
昨夜死在劍棍之下的魔獸,就足夠支撐好幾日的肉食。
至于剩下那兩只狼魔獸尸體,赫爾曼并不急著處理制成熏肉。
冬日的嚴寒帶來了一個意外的好處,可以把肉掩埋在積雪之下。
冰冷的雪層就像天然的保鮮劑,能夠有效地延緩肉質腐爛的速度。
赫爾曼正想象著狼肉的味道,一旁卻傳來盧卡斯焦急的聲音。
“馬庫叔他好像死了。”
赫爾曼皺眉來到仰躺著的馬庫身邊。
馬庫略顯消瘦的臉上,此時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蒼白。
赫爾曼伸出手指,放在他的脖頸側面。
在戶外低溫和汗水的影響下,暫時無法得出馬庫的體溫,但好在仍然能感受到頸動脈的搏動。
“死什么死,別瞎說。”
赫爾曼白了小盧卡斯一眼,接著對兩人說道:
“只是暫時昏迷了過去。他的心跳要略快一些,幫我檢查一下,是不是昨夜留下了其他傷口。”
三人合力搬動馬庫的雙腿,接著為他翻過身去,查看身后有沒有遺漏的傷口。
經過一番確認,馬庫身上沒能發現任何痕跡。
赫爾曼摸了摸下巴,他回想起昨日的所見,馬庫經常時不時打寒顫。
在狼魔獸的襲擊中,他更是不幸讓那惡狼在雪地里拖拽。
衣服被雪水打濕后,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馬庫的身體很可能已經到達了極限。如今昏迷不醒,多半是感染了風寒。
赫爾曼粗略整理了一番茅草堆,接著小心放平馬庫的身體,輕輕地將他的頭偏向另外一側。
盧卡斯急忙盛了一碗煮開的雪水,想要喂給馬庫,卻被赫爾曼制止。
“他這樣昏迷不醒,強行喂水怕是會嗆到,很容易就會窒息。”
他拍了拍盧卡斯的肩膀,道:
“去幫你的馬庫找一件能夠保暖的東西。”
約翰望了眼太陽,大致確定了方向。
“我記得馬庫說前面不遠處就有一處村落,我們可以在村子里休整兩天,等馬庫恢復過來再繼續趕路。”
赫爾曼頷首,“只能這么辦了。”
風寒對于平民來說,是十分致命的疾病。
營養不良、過度疲勞,種種原因導致的體質和免疫力低下,在病魔真正到來的時候,都會變成壓垮身體的重擔。
他們沒人掌握恢復生命力的神術,赫爾曼對藥草更是一竅不通。
現在也只能祈禱馬庫自己醒來。
……
“前面有炊煙,我能看到村寨的大門。”
約翰在前方探路,只見他從山坡上半躺著滑下,來到面前。
“沿著這段土路走,不遠就到了。”
赫爾曼彎下腰,在盧卡斯的幫助下,將意識模糊的馬庫重新扶上背后。
在幾人緩步前進的同時,幾雙眼睛也在盯著這個方向。
黑暗中,一名平民裝束打扮,鼠頭鼠腦的男子“嘿”了一聲:
“老大,新的祭品自己送上門來了。”
黑暗之中的幾雙眼睛,齊齊看向身后。
在那里靜靜坐著一人,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眉梢斜跨至右嘴角,有如陰影中伺機而動的毒蛇。
刀疤臉緩緩睜開獨眼,吐了口氣說道:
“上次被那教廷的雜種偷襲,我的魔力跌落二環,還需要時間吸收村子里的冤魂恢復境界,現在暫且不宜節外生枝。”
“難不成就這么放這幾只肥羊離開?”
鼠頭男子不滿地問道,似乎赫爾曼等人在他眼中已是待宰的羔羊。
刀疤臉食指輕敲扶手,目光掃過一眾喋血的手下。
一直按著這群惡棍壓抑本性,自己雖能依靠實力震懾,但威望還是會多多少少打了折扣。
他思索片刻,說道:
“從我們黑石結社面前借路,總要留下點什么。黑鼠,你先去試試那幾個人的底細。”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接著轉頭對手下吩咐道:
“把艾米那個小妮子放出來,叫她老老實實配合黑鼠,今晚能不能吃到剩飯,全看她自己的表現。”
鼠頭男子得到命令,搓了搓手,嘿嘿笑著推門而出。
……
赫爾曼一行來到村子的門口。
低矮的石墻在村子外圍散亂堆砌,走近一看隨意就能翻越過去,想來只能用于防御野獸。
村子似乎毫無防備,也無人在意他們這幾個到訪的來客。
順著土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只見村內荒草遍地,偶然瞥見一處房屋的木梁缺乏打理,泛著陰濕陳舊的灰色。
四下竟無人跡。
赫爾曼看向約翰,問道:
“你不是望見炊煙了嗎,怎么這村子像是廢棄了一樣?”
約翰也是十分納悶,喃喃道:
“我剛剛明明看到來著……”
無奈之下,赫爾曼只好背著馬庫繼續深入村子,左右張望盼著能找到一個人影。
冷颼颼的北風拂過他的臉頰,周圍詭異的寂靜。
如針錐刺痛背脊,赫爾曼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只感覺這種陰冷似曾相識……
忽然,遠處傳來轱轆轱轆的聲響。
赫爾曼抬頭看去,只見一個佝僂著身體,長相頗似老鼠的男子,正推著一車干柴緩慢靠近。
可算是見到一個活人。
赫爾曼松了口氣,待到那鼠頭男子靠近些,開口詢問:
“可否打聽一下,村子里怎么不見人影?我們一路走過來只看見你一個人。”
鼠頭男子的眼睛骨碌一轉:
“村民都逃難去了北面,這里的稅務太重了,城鎮里面要好一些。”
赫爾曼皺了皺眉,但凡不是丟了活路,誰愿意拋棄田地和房子去往他鄉。
城鎮或許沒有這么重的稅務,但缺乏一門手藝,只知道埋頭種地的農民,同樣很難在那里生存下來。
舉村逃難這種事情,怎么聽都覺得不現實。
鼠頭男子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并不可信,急忙轉移話題:
“這里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人路過,你們在冬天過來是要做什么?”
雖是心中感到疑惑,但背上的同伴還等著救治,赫爾曼只好暗自警戒。
他偏了偏頭,示意身后背著昏迷的人。
“我的同伴染上了風寒,需要在村子里歇息一兩天,如果你們有治療風寒的草藥,我愿意高價收購。”
鼠頭露出了一個猥瑣的笑容,一雙渾濁的眼睛四處游移,似乎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赫爾曼警惕地朝四下看去,卻只見荒涼的土路和稀疏的雜草,附近并無掩體,也瞅不見什么風吹草動。
鼠頭咳嗽一聲,滿口應承道:
“好說好說,你們跟我過來。”
他攥住木拆車的把手,繼續向前蹣跚而行。
木拆車看起來輕巧得很,車輪也在平穩地轉動,但鼠頭男子的步伐卻意外的艱難,仿佛腳下的土地有千鈞之重。
約翰在一旁看的心急,催促道:
“你能不能快點,我的朋友需要休息。”
鼠頭充耳不聞,反而不慌不忙地問道:
“你們是從哪里來的?”
赫爾曼剛想要隨口編一個地名搪塞過去,約翰卻實在按捺不住。
“磨磨唧唧的,有什么問不問的,我來幫你推車,你趕緊去前面帶路!”
他大步走上前去,搭上木柴車的把手。
正要推著車向前走去,突然感到一股出乎意料的推力,抗拒著車輪的轉動。
猝不及防之下,推力竟把整個車子掀翻了過去,里面的柴火嘩啦嘩啦散落一地。
約翰驚怒交加的目光看向鼠頭。
他清楚地感覺得到,正是這家伙偷偷作怪,還沒等他使上力氣就推翻了車子。
不等約翰質問,鼠頭男子立刻跳了起來,指著散落的柴火嚷道:
“你們想要干什么,這柴火滾入雪中燒不著了,晚上叫我拿什么取暖,賠錢!”
赫爾曼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把鼠頭男子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對方究竟在搞什么鬼。
用這幾根粗陋的木柴訛錢,不如嘗嘗我的騎士劍……
奇怪,臨行的時候,難不成把劍扔進了包裹里面?
不對,明明剛進入村子的時候還掛在腰間……
——臥槽!
被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