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曼的目光，在刀疤臉身上停留片刻。

邪氣與殘留的魔力逐漸散去，刀疤臉身上的麻布衣，在戰(zhàn)斗中早已變得破爛不堪，透過劍痕露出下面的補丁。

他手中的法杖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緊緊抓著的一把枯草。

赫爾曼皺了皺眉，要知道，刀疤臉只是一名二環(huán)法師。

在他身上雖能察覺到危險的氣息，但魔能環(huán)的強度擺在那里，按理說他很難破開三階騎士的防護。

本來在赫爾曼的預(yù)想中，活到最后的也應(yīng)該是那位大騎士才對。

能夠擊敗那幾位騎士，看來他除了召喚亡靈的秘法，多半還有什么依憑才對。

在刀疤臉身上，找不到什么奇特的東西。

赫爾曼收回目光，看來只能回到戰(zhàn)場上碰碰運氣了。

……

霧氣漸散，夜色依舊濃重，零星亮起的幾只火把在黑暗中搖曳。

赫爾曼和約翰原路返回到最初的戰(zhàn)場。

一路上，皆是身受重傷的黑石結(jié)社成員。

絕望的哀嚎和痛苦的呻吟，不斷沖擊著鼓膜。

赫爾曼在一具身披鎖子甲的尸體前蹲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騎士隊伍貌似全軍覆沒，沒能留下一個活口。

這樣一來，無法確認對方的態(tài)度，他們始終都要擔(dān)心追兵的到來。

普森家族的威勢，就如同懸在頭上的利劍，誰也不知道，后面的旅程還埋伏著什么危險。

不過，通過艾米的探查，已經(jīng)確認了，沒有人成功逃出村子。

這下倒是不需要擔(dān)心消息傳遞出去。

既然如此，只好就著當(dāng)下的形式，解決掉一切可能的風(fēng)險。

赫爾曼本來就沒打算讓黑石結(jié)社繼續(xù)存在下去。

他站起身繼續(xù)前進。

面對那些仍在哀嚎的傷者，在確認過身份之后，他沒有任何的猶豫，迅速結(jié)束掉他們的痛苦。

約翰舉著火把，靠近幾具扎堆在一起的鎖子甲殘骸。

火光在金屬上跳躍，映照出斑斑血跡。

亨特大騎士，以及他手下的正式騎士與扈從們，無一幸免，全部死于刀疤臉的致命咒術(shù)之下。

他緩緩移開火把，注視著黑暗的夜晚，將那些殘存的英勇抹去。

“誓死也要守護榮耀，在那個家族當(dāng)中，他算是少數(shù)可敬的家伙。”

他默默向著騎士的方向，行了一個獨屬于騎士致意的禮儀。

赫爾曼見這一幕，聳了聳肩。

“管他什么榮耀，他們是追兵，我們是逃犯，彼此注定要拼出個你死我活?！?

要是自己讓這群騎士逮住，對方可不會顧忌什么榮耀。

倒是會把他們幾個掛在城墻上曬該，然后跑去酒館，吹噓他們是多么‘光榮地’抓住了窮兇極惡的罪犯。

看著約翰消沉的樣子，后面的一番嘲諷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約翰沉默以對，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赫爾曼走上去拍了拍約翰的肩膀。

“好了，有這閑工夫，不如幫我找找那刀疤臉的法杖?！?

他照著記憶，做著簡單的描述：

“之前隔著很遠隱約看到，好像尖端鑲嵌了黑色的寶石。”

兩人一番尋找，卻始終沒能找到類似的東西。

殊不知，里德的黑色寶石早在戰(zhàn)斗中，因過度透支了能量而粉碎。

這時，盧卡斯攙扶著馬庫，兩人顫顫巍巍地走來。

目睹眼前的血腥場景，馬庫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盧卡斯身上的衣服多處破損，顯然也經(jīng)歷了不小的麻煩。

仔細詢問后才得知，他們先前吃掉的那只狼魔獸，其尸骨竟在濃霧的侵蝕下，化作了亡靈生物。

好在盧卡斯和馬庫身處偏僻之地，遠離濃霧的中心地帶。

在霧氣邊緣誕生的亡靈生物，力量并不強大，受黑暗力量的侵蝕也相對較淺。

此外，也沒有其他亡靈前來侵擾。

盧卡斯主動充當(dāng)誘餌，將亡靈從虛弱的馬庫身邊引開，最后才用椅子將其砸到散架。

聽聞兩人的經(jīng)歷，赫爾曼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得好，我們的小盧卡斯有騎士的資質(zhì)，說不定今后會獲得戰(zhàn)功，榮升貴族行列。”

盧卡斯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接著，赫爾曼讓他先扶著馬庫，回到房屋里好好休息。

馬庫在一邊緩了緩神，他實在是無法接受這血腥的一幕，要不是夜色遮掩了遍地的血跡，他只怕要直接吐出來。

馬庫小心翼翼地解開一片亞麻布，里面似乎包裹著什么東西。

“我們過來的路上，看見地上有一具骸骨。那具骸骨還穿著衣服，當(dāng)我們靠近時，能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心跳的聲音，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這塊黑色石頭發(fā)出的?！?

赫爾曼疑惑地接過石頭，除了要比普通的玄武巖顏色更暗一些，上面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真有馬庫說的那樣邪乎？

盧卡斯也在一旁點頭，看來并沒有夸大其詞的成分。

在場的幾人大眼瞪著小眼，沒人知道這塊石頭的來歷。

赫爾曼猜測，石頭可能需要特殊的辦法，或者是法術(shù)來激活，幾人當(dāng)中只有他這一個半吊子法師，當(dāng)然找不到破解的辦法。

無奈之下，只好先把石頭層層包裹，收進行囊之中，今后有機會再做研究。

另一邊，約翰在一堆破爛中挑挑揀揀，拿起一把長劍揮來揮去。

赫爾曼見他在打掃戰(zhàn)利品，急忙制止。

見約翰投來疑惑的目光，赫爾曼苦笑著攤手道：

“你是擔(dān)心普森家族追殺的力度還不夠嗎？”

一支騎士隊伍失去蹤跡，普森家族勢必加派人手追查真相。

只有把戰(zhàn)利品全數(shù)棄下，才能誤導(dǎo)幕后的敵人，讓他們誤判我們雙方同歸于盡。

這一次劫難，要不是碰上黑石結(jié)社盤踞在村子里，與騎士們發(fā)生沖突，最終演變成死斗，他們幾人到底能不能成功脫身，還是未知之?dāng)?shù)。

經(jīng)赫爾曼這么一提醒，約翰這才反應(yīng)過來。

這些東西的確不能隨意帶走，一旦暴露蹤跡，就不是貪這點小便宜能夠彌補的了。

赫爾曼想了想，說道：

“我們不光要留下這些戰(zhàn)利品，還要盡力抹除存在的痕跡?！?

“你想怎么做？”

“你去把哈別倫那件皮革大衣取出來，套在刀疤臉身上，再把刀疤臉的尸體搬過來，偽裝成他們雙方同歸于盡?！?

過了片刻，約翰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他身后跟著兩個黑石結(jié)社的成員，手腕被麻繩牢牢束縛。

這兩人身上雖看不出明顯的傷痕，走起路來卻一瘸一拐，面色陰沉地低著頭，幾乎是被約翰拖著過來。

“我發(fā)現(xiàn)了兩個活人，一個身上涂了不少血跡，裝作死人，另一個埋伏在附近想要偷襲，還是那個小女孩提醒了我?！?

赫爾曼點了點頭，把敵人帶過來處決也好，畢竟讓那個孩子再看見血腥的一幕，終究是有些不妥。

他打量著那兩名黑石結(jié)社的成員，細細想來，目前還不清楚，是否有其他敵人還在躲藏。

只要還有幸存者，他們今后的處境就談不上安全。

而面前這兩人，說不定可以從他們口中問出出其他生者。

赫爾曼示意約翰離開一些，眼色悄悄傳遞消息，讓他提高警惕，堵住去路。

他對著那兩人說道：

“我們本來就沒什么仇怨，是那個刀疤臉，不僅屠殺了村落，還要繼續(xù)將屠刀揮向別人?！?

說著，赫爾曼為兩人解開束縛。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

迎著兩人感激的目光，他接著說道：

“你們還有沒有其他還活著的同伴，叫上他們，我會分給你們每人兩枚金幣，拿了錢之后就趕緊離開吧。”

兩人對視一眼，籠罩在身上的死亡褪去，一股釋然的輕盈感，讓他們放松了對眼前這個青年的警惕。

兩人看過附近躺倒的一具具尸體，彼此的眼神中皆是有些迷茫。

“黑，黑鼠老大和老七呢，一直沒見到他們?！?

“估計早就讓那群雜碎給殺了。”

赫爾曼回憶了一下，他們口中的黑鼠和黑七，正好和刀疤臉住處附近那兩人對應(yīng)。

“只剩下你們兩個了？”

赫爾曼從懷里取出皮革袋，露出的幾枚錢幣閃爍著金光。

兩人眼睛一亮，接著又是仔細確認了一番，最后紛紛搖頭。

“那真是太可惜了。”

赫爾曼手腕一揚，皮革錢袋中的大量錢幣在空中飛散。

一抹寒芒隨之刺出。

……

經(jīng)過一番商量，赫爾曼等人決定維持原來的計劃。

在簡單休息過后，待到天亮即刻動身，繼續(xù)前往盧塞恩鎮(zhèn)的路程。

艾米聽到赫爾曼的邀請，瘦小的拳頭握在一起。

她的嘴唇微微張開，拒絕之詞來到嘴邊，雙眼卻一陣失神。

女孩背過身去，似乎在迎接著什么，擁抱著什么，親吻著什么。

隨后，她向著赫爾曼輕輕點頭。

赫爾曼的目光同樣在村子上停留。

這一次也不算是全無收獲。

幾人都換掉了原先染血的麻布衣，穿上了從村民屋子里搜刮來的新衣，還找到了一些干糧。

再次回頭時，一行人已經(jīng)背上了行囊，乘著日出的光亮，離開了荒涼的村子。